时间可以消磨所有,我也惧怕时光会消磨掉我们之间的感情,只留下憎恨。
考虑了很久,我才选择放过他。
别让我这么轻易就后悔啊。
————
渐渐地,照顾我的惠子也察觉到我是被产屋敷家厌弃的事实,对我的态度也没有初来的时候那么殷切。
夜里偶尔有醉酒男人不停地敲打着我的屋门,强行推开门后,屋内空无一人。
我缩在橱柜里,裹着薄被,只露出一道缝隙。
听着脚步声远离,才闭眼。
饭菜变得不那么干净,汤饭里有菜虫,碗底沉着沙石,没有办法吃。
我饿了很久。
神社院中,几个穿着落魄的武士正偷着香油钱,看见我的身影,正要驱赶,被同伴拦住。
从怀中摸出一个馒头,递给我。
“你想吃吗?”
我点头。
武士蹲下身,伸手捏住我咬着馒头的脸,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在这里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点代价,你吃了我的东西,想用什么偿还呢?”
我回过神,将咬了一半的馒头吐出来。
“还给你。”
扭头正要跑,猛地被人踹倒,踩住背部。
“这小子进来的第一天,我就看上他了,这身皮肉嫩的很,没骗你们吧?”
“宫司很在意他,你小心点。”
“怕什么,我都打听清楚了,这小子是产屋敷家捡回去的养子,都这么多天了,你看有人来接他?”
武士的眼神变得邪肆,目光在我身上流转,另一个武士捏住我的下颚用力。
“说不定,那家主人早就把他睡过了,京都里的有钱人流行养这种模样像女人的娈童玩,说不定他就是呢。”
“掐死了再玩,他就没法跑了。”
我脸色煞白,瞬间清楚他们想做的是什么。
下一秒,那只掐着我脸的手猛地捂住我的嘴,似乎要把我就这么窒息而死。
我张开嘴,咬住他的手。
费力调动起咒力,炸碎了那武士的胳膊。
因为惯性,我摔倒到地上。
在这群人恐惧的神情中落荒而逃。
我跑了很久,将那些人统统甩到脑后。
穿过走廊,神社的大院,小桥,我在树上坐了很久。
树上的景色很好,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神社的一切,也没有人会仰头,看看鸟飞过的天空,没有人会注意到躲进樱树枝芽间的我。
直到夜里被风吹得头重脚轻,我才跳下去。
夜里,半梦半醒中,房间里进来很多男人,拿着武士刀和绳子将我捆住。
他们之中也有那个老宫司,吵吵闹闹的说我是妖怪,议论该如何处置。
禀报到产屋敷家是不可能的,香樱神社根本经不起盘查,他们这里的一切都会暴露。
“吊死,然后埋到树下。”宫司一锤定音。
因为缺氧我的眼前阵阵发黑,求生的意念彻底爆发,小屋内拥挤着的人和咒灵们来不及逃窜,被炸得血肉淋漓,碎肢横飞。
我狼狈不堪的趴在地板上呼气,撕扯掉脖子上的粗绳,眼眶和鼻腔都流着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喉咙间痛的厉害,我匍在地上硬生生咳出了泪,狼狈的不行。
缩在角落里得以幸存的蜘蛛咒灵看见我,怯生生的织了个网裹挟住自己。
我擦掉鼻血,撑着墙往外挪。
我的心跳很快。
被粗绳勒住的胳膊,手腕,还有脖颈都疼的厉害,因为强行使用太多咒力,双眼犯晕,有些看不清。
我又咳嗽两声,血一直在流,眼睛也痛的厉害。
爬到树上时,缩在枝丫错落的树干间才有了点安全感。
脑中闪过很多回忆,那是更久远的过去,我的曾经。
也被这样捆绑住,当做妖怪,差点被溺死。
不——
我确实被溺死了,因为这点才特别恐惧河流湖泊。
【和我定下契约,我会保留你的灵魂,从此不入黄泉】
于是,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
我注意到脚步声,没有丝毫隐藏自己的意图。
垂下眼眸,正好和那对冰凉的视线对上,那对深粉瞳孔在月光下倒映出我狼狈的身形。
他站在古树下,张开双臂,仰起头。
“大人,请跳到我怀里,我会接住您的。”
是里梅——
我其实...不是很想下去。
但是,这具身体原比我内心所想更加诚实,透骨的香气往鼻孔里钻,在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里梅已经被我扑倒在地。
因为惯性,他摔在草地上的时候闷哼了声。
他垂眸,浓密漂亮的眼睫把眼底的一切情绪都遮掩的很好。
他的嗓音淡淡的,却让我莫名的想起以前无数个夜晚,他侍奉我时,唇间偶尔擦出我的名字。
里梅...里梅...
我闭住眼,抱住他的手更加用力收紧,紧闭的眼中有血泪涌出。
他烧热水侍奉我洗澡,我恹恹的趴在浴盆里。
他很温柔,擦拭着我的湿发,为我找到新的衣服换上,神情专注平静,就好像一直以来都在做这些事情,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但他这一路是杀过去的,逢人就杀。
除了柴房,香樱神社里遍地血污。
新的和服有些宽大,领口也宽的厉害,里梅带着凉意的手指摩挲过我的脚腕,一路往上。
他眼神渐深,嘴边噙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