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传来金属拉撕的声响,秦芳芷好不容易在一片黄沙中睁开眼睛,蓦然回头,入目,是一双伤痕累累的脚,脚腕处带着厚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链条相互碰撞,发出沉闷且窒息的低语,那声音如一面百年的老钟,声声撞进秦芳芷心底。
风沙太大,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隐隐描摹出他的轮廓,身材精瘦,纵使带着厚重的枷锁,依然挺直脊梁。
她怎么会在这里?大梁西北有沙漠,但距离平城仍有一段距离,战事刚了,纵使她再不愿拘于将军府的四方小院,也断不会在人生地不熟的时候独自跑去沙漠放纵。
风沙欲烈,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忽然,那漫天的沙尘卷成一道奔涌而来的风浪,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她奔袭而来,惊叫之声还未出口……
“主儿?!主儿?!”
秦芳芷蓦然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映入眼帘的,是令月一张放大的面容,那张脸上满是担忧与惊恐。秦芳芷怔怔地环顾四周,屋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唯墙上挂着一柄冷光森然的长刀。
这是韶煜风的房间!可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如今陷在温暖被窝里的成了一身酒气的自己。
“主儿可是做噩梦了?”
“令月,将军呢?”秦芳芷在令月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还未坐稳,一阵天旋地转,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后脑勺都刺刺地疼。
“将军巳时便服下解药,已经去军营了,对了,主儿,将军还命厨房准备了醒酒汤,您可要用些?”令月用帕子轻轻擦拭秦芳芷额间渗出的冷汗。
“醒酒汤?我又没喝酒,吃什么醒……”缺失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中,秦芳芷将剩下的半句话咽进肚里,嘴巴张张合合:“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一刻了。”
“我睡了这么久?!”
秦芳芷汗颜,天杀的,喝酒不仅壮胆,还误事,原本想着彻夜照顾帅哥这一“光辉事迹”能在帅男人那里赚一点影响分,如今倒好,怕是好印象没有,酒鬼的帽子反而得高戴了:“令月,将军身子大好了?”
“没有吧,奴婢瞧着将军出门的时候脸色还是煞白,但毒到底是解了。对了,将军还说晚上回来用膳,但不晓得议事会到多久,若回来得晚了,主儿不必等他。”
“哦!”秦芳芷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造吧,小朋友,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底子好,可劲造!昨天才不省人事呢,今天就“活蹦乱跳”往军营去了。不过……总觉得自己还忘了些事情……
“主儿放心,昨日出了事,今早府衙就下了令,所有早市晚两日开张,将军走前也派人往归德将军和王大人府上送了信,等过几天再约着吃早点去。”令月事无巨细地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秦芳芷一拍脑袋:“我正想着此事,他替我支会了也好,令月,你笑得我害怕。”
秦芳芷一脸狐疑地盯着令月压也压不住的嘴角,这姑娘今日不对劲,眼角眉梢满是喜气,这样好的心情,对于打工人来讲,若不是有休假那必是有加薪,难不成自己喝醉酒还给丫头们提工钱了?
“主儿,奴婢是高兴!将军心中怕是有主子啦!”
“噗!”秦芳芷一口醒酒汤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胡说!他真烧坏脑袋了?”
“什么呀,主儿,往日将军哪会这番交代,还想着替主子您去其他府上送信呢,除了这碗一直用小炉子温着的醒酒汤,将军还特意去庖厨大嘴爷爷那儿叮嘱了,等主儿您起了,送些好克化的吃食来,您宿醉,怕您胃里不舒服呢!”令月越说越激动,秦芳芷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
就这?就这?但凡一个有点良心,知恩图报的人,看到人家衣不解带照顾自己一夜,都会心存感念,有所行动吧,若是如此便能等同喜欢,那这喜欢也未免太廉价了。
“不要乱说了,你还小,你不懂。”
秦芳芷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去厨房!”
“主儿不先梳洗一番吗?”令月从一旁抱起一套崭新的衣裙。
“大嘴知道我醒了不?”秦芳芷问。
“已叫人去传话了。”
“那还不快去厨房!我可不想吃好——克——化的清蒸水煮菜,还有鲜虾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