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美人榻上的许楠伊继续闭目休息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又响起来,门帘被轻轻掀开,随即一身着深青色小袄的小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姐,相爷下朝回府了,似乎是生了好大一通气。”小蝶弯着腰,低声禀报着,说完还朝着许楠伊挑了一眼。
“知道了。”
眼眸微阖,声音还是懒洋洋、软糯糯的,只不过现在看上去,眼睛里的亮光比方才多了几分,顿了片刻,她伸手撑住美人榻的边沿打算起身,动作迟缓透着几分无力。
前面的小蝶见状连忙上前,半蹲着身子扶住她的手臂,许楠伊借助这力道慢慢坐直。
刚一动,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仿佛悬在半空中,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实感。
完全是头重脚轻。
她抬手轻揉了揉额角,稍稍缓和了一下后才开口:“去看看父亲、母亲,许久没有和他们一同用过饭了,吩咐小厨房将做好的吃食一并带过去。”
小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许楠伊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些年,许楠伊一向与父亲、母亲分开吃饭,只因他们的口味不一样。
相爷与夫人喜食重口,盐多油厚,而许楠伊的饮食偏清淡,院子里专门搭建了小厨房,平日里只需一声指令,厨子便能做出合她口味的菜肴。
许楠伊来到主院时,门口的嬷嬷也交代了几句。
只见许征神色冷峻的坐在主座上,搁在桌面上的茶杯却纹丝未动,都晌午了,许征和王慧茹还尚未开饭。
王慧茹眉头微蹙,给许楠伊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上前劝劝。
毕竟许征是个女儿奴,许楠伊的话他多少还是听得进去。
被小蝶和小桃搀扶着的许楠伊,步履略显迟缓的走到许征跟前,她带着几分试探,问:“父亲,今日在宫里却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您连午膳都不用了。”
以前许征生气最多是发发脾气,许楠伊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连饭都吃不下。
隐约觉得这事非同寻常。
见女儿过来,许征紧绷的脸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脸依然沉着,声音低沉:“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那个歹毒的二皇子宋辙干出来的好事!”
他一拍桌子,语气中满是愤懑,“他的书院要招收女学生。”
许征早已经被气的乱了分寸。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
“老爷慎言!”王慧茹听着心惊,连忙上前打断许征。
许楠伊心中的疑惑了更多了几分,表面却仍镇定:“父亲,灵峰书院招收女学生,这本是好事啊,女子若能读书识字,开拓眼界,又何必一生困在深闺里,二皇子也算是为女子谋福利了。”
她虽然对宋辙向来没有好感,但他这个举动,倒是颇得她心。
王氏也觉得不妥:“伊伊还真以为他真是为女子谋福利?这哪有闺阁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何况书院还都是一群男子,一个堂堂皇子竟然如此失礼,简直荒唐!”
也不怪王氏担忧,毕竟她们把女子的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
然而,这书院不提还好,一说起来许征倒是又来了气。
他一声冷笑,面 色阴沉:“你以为父亲反对的是他招收女学生?错!父亲从不会因性别对人有偏见,但宋辙此番举动,分明是醉翁之不在酒,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拦下我和你柳伯伯,居然说要让你和柳疑宁去书院。”
“谁知道他竟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他和柳中宸商量一番后,都觉得宋辙这是司马昭之心。
许楠伊却暗暗欣喜,她还正发愁如何进书院呢,宋辙竟然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这不,机会就来了。
虽说宋辙的动机不纯,可她并不介意,反而还有些庆幸,但面儿上也不能表现出开心:“这……”
她佯装迟疑了片刻,继续劝说:“父亲,您和母亲都说得对,二皇子此番确实是过于轻率,可事实上并非全无益处,书院若真能招收女学生,这对天下女子来说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如今我大凌国泰民安,女子若也能接受学堂教育,岂不更好?二皇子这是提倡男女平等之事,父亲理应支持才是。”
她话未说完。
许征便一拍桌案,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你不必替他辩解!我许征岂会不知轻重?可宋辙分明心怀鬼胎,他怎会真心为天下女子着想?”许征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有父亲在,他就别想把你招进书院。”
先不说男女大防的问题。
他更在意的是女儿的安全,宋辙曾差点要了许楠伊的命,这件事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去了书院,岂不是整日在宋辙眼皮子底下晃悠。
决不能让女儿置身于那样的危险境地。
“父亲,女儿觉得书院甚好,女儿在府中整日无所事事,确实有些憋闷,听闻灵峰书院的先生在京城皆是学识渊博之辈,若能入学,女儿必定能学有所成,父亲,您就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