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不坦诚,那便不要再多纠缠。
二人回到客栈,郑微推开房门,却被沈青烛叫住。
“郑微,再等等我,好吗?”
郑微顿了顿,没言语,反手将门掩上。心里却说,好。
我等你,可是,千万不要太久。
沈青烛眸色深沉,从怀中拿出那支不灭烛。
经历一回人世,也并非什么都没得到。
恐怕连岑寂都未曾想到,沈青烛如今这副身体,竟慢慢趋于人类了。
胸膛里似乎传来声声震动,像极了人类的心脏。
她有了五感,有了凝实的身体,有了趋近常人的体温和气息,仿佛真真切切地活在了这世上。
或许,拿着这支烛台,想要自由自在,看尽神州大地,走遍山川湖海,并非绝无可能。从前是不敢尝试,可如今,不得不赌一把了。
郑微心绪纷乱,立于桌案边,半晌忘了落座。
原以为同沈青烛重逢,她们朝夕相处,解开误会,恢复记忆就可以回到过去。
可如今竟是一个接着一个谜团,一次又一次相互欺瞒。
她心中不安,怕她们之间就此万劫不复,就此渐行渐远。
她也不想逼沈青烛违背本心,将自己一切剥脱于她面前。
可她要如何忽视沈青烛的遗忘?又如何不在意她的过去,她背后之人,她和岑寂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仅在凡间相伴数月的她,真的能比得过数百年朝夕相处的岑寂么?
还有那所谓杀身之祸……骐竭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岑寂要杀她?又或还有其他人?
是了,沈青烛说过,岑寂不是创造她的人,那么就意味着还有第三人,不为郑微所知的第三人。
究竟是谁?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究竟在沈青烛心中占据多大的分量?
想的越多,就越忐忑。
爱一个人,真的能做到毫不在意她的过去么?
郑微自私,偏执,又有些不为人知的小骄傲。所以她做不到。
她不求沈青烛清清白白的,不求她过去与旁人毫无纠葛,可至少在她面前时,要坦诚,要□□,要一眼望清。
外头丝毫动静也没有。直到夜里,楼下酒客渐多,又吵嚷起来。
郑微头一次不喜这吵嚷热闹,蓦地开门出去,却见对面门内昏暗。
沈青烛不在?
她去哪了?
不是说不能离那烛太远么?
郑微正要回屋去找烛台,忽想起白日里为避开沈青烛的耳目,将那烛台给了她。
难不成……她竟能带着那烛台自己走了?
郑微急忙走到沈青烛那间屋子,门也不敲便闯了进去。
屋内冷寂,格外映衬她这一刻的空茫。
她煞白了一张脸,颤抖了一双手,恐慌了整颗心。
竟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像十五年前那样,一点准备也不给她,就这么走了?
可器灵不会死,只要沈青烛还活着,她就能找到她!
郑微踉踉跄跄冲下楼去,在拥挤的酒客中找那道白影。
没有,怎会没有!
又冲出客栈,在偌大的昭阳城中莽莽撞撞地,像只无头苍蝇般。
白日里比肩接踵的城池,此刻怎这般空旷?
那身白衣,那出尘气质,不必费尽心思,在人群里,在黑暗中,在幽幽魔气中,只需一眼就能找到。
可为何她东张西觑,四下寻觅,任何角落都不肯放过,却还是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沈青烛!”
郑微拼尽全力喊道,得不到回应那刻险些失力跌倒。
好在有人接住了她。
她惶急间回头,却是满目担忧的祝璃。
她问道:“发生什么了?”
郑微攀住祝璃的双手,绝望乞求道:“帮我找到她,找到沈青烛!她不见了,她不见了!”
祝璃不知内情,便沉静道:“阿微,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若想要离开,无人能留住的。”
她劝她,生而偏执的魔劝因执而狂的人道:“别再执迷不悟了……”
劝说当然无果。
郑微偏要强求,偏要执迷不悟,偏要死不放手,偏要找到她。
被抛弃过一次便够了。她不再是从前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凡人。
区区沈青烛,怎敢再次将她抛之弃之!
“不,”她眸中尽是狠厉,“找到她,便是将她千刀万剐,也再不许她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