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想过，自己的妹妹心中有怨。也许会怨父亲偏心，也许会怨她这个姐姐得到了的一切。但是，她没曾想过，楚思琼最怨的，竟然是她自己。是以看着楚思琼坦坦荡荡的双眼，楚怀玉只觉得温热的泪又一次翻涌上来。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听到这样的话，这次便轮到楚思琼心弦蓦地一震，落下泪来。她心里清楚，这是原主的记忆在牵动着此时自己的心绪，她连忙抹了把泪，对楚怀玉说道：“姐姐，如果我活下来，一定会回来见你的。如果活不下来，那就、那就……”

“那就等到来世，我来找你。我们还做一家人了。”

楚思琼这样说着，楚怀玉一时哽咽，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握着楚思琼的手，低声又低声地唤出几句“好阿妹”来。楚思琼一时失笑，只得轻轻拍了拍楚怀玉的手，又柔声出言劝道：“好了，姐姐，别担心我。过几日就应当要想办法送我过去了吧？就让我趁现在好好休养休养如何？”

楚思琼说这些，并非是安慰楚怀玉。而是因为自己入了魔界之后，真的暂时还死不了，还要熬过漫长的千年百年，洗经伐髓，淬炼心脉，才能获得回家的机会。

在原书之中，楚思琼因为心脉受损，只能在家静养，被送进魔界之前还是因为自己偷偷溜出府中而遭到妖兽攻击，昏迷不醒，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丢到了魔界之中。

这不是欺负人不会说话吗？

不过，当然，就算楚思琼醒来，也已经决定了，要按着原来的剧情走。虽然魔界之中险象环生，但未必没有机遇，这也就是为什么原书之中楚思琼能在那边活下来的原因。只不过，眼下她醒来了，想要成功穿过魔渊的那道封印，承受的压力也必然比她昏迷的时候还要大一些。

所以，她真的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楚怀玉听到楚思琼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松开了楚思琼的手，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

楚怀玉走后，楚思琼这才从床榻上起身。

早春寒凉，她披了件裘衣，缓步走出门去。

这本书中的楚家势大，家中颇有资财，就连山庄都坐落在世人传言的龙骸之上，是以楚家传代至此，生生不息。这么多年来，时常有弟子仰慕楚家盛名，前来拜师学艺。而楚家家风向来清正，是以哪怕是楚思琼这个挂着名的二师姐在楚家也颇受尊敬。此时见了楚思琼出门，路过的几个楚家弟子都冲着她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二师姐”，接着就小心翼翼地向她投来关切又好奇的目光。

楚思琼听了只是苦笑：“也别喊我什么二师姐了，很快就不是了。”

等我再回到你们修仙界，说不定你们还要尊称我一声魔尊呢。

楚思琼自小心脉受损，被楚家家主娇养长大，像只病猫一样恹恹长大，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课业上的约束和宗门大比上那些勾心斗角，和楚家的这些弟子自然关系要更好些。此时见了以往颇为健谈，又颇为乐观的二师姐这般说话，那几个叫住她的少年面面相觑，一时都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楚思琼注意到他们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害，你们是在为我难过吗？犯不着。说不定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呢。”

“魔族之地阴寒异常，妖物横行，在那边修习的魔修更是生性残暴，二师姐去了哪里，如何能活下来？”楚思琼话音刚落，一旁一个抱剑的女修便愤愤不平地出言回应道，“要我说，这种事情如何轮得到二师姐？就应当是大师姐出马，她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

“好了，蔓蔓！慎言！我在家里告诉你什么来着！”听这姑娘这样说，一旁的一个男修面色一变，连忙推了她一把，又转向楚思琼说道，“二师姐，你别介意，家妹被惯坏了。说话口无遮拦，我代她向师姐道歉。”

“无妨……”楚思琼这样说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个姑娘，问道，“蔓蔓？你叫邱蔓蔓？”

那姑娘眼睛一亮，冲着楚思琼点点头，说道：“对对对，我叫邱蔓蔓，二师姐，你还记得我呀？”

果然是邱蔓蔓和邱晖。

楚思琼对这两个人有些印象，他们两个人拜入宗门不久，后来在执行宗门任务的时候被楚怀玉搭救，原先还因为楚家牺牲楚思琼多有不忿的邱蔓蔓就这样成了楚怀玉的铁杆粉丝，跟着楚怀玉走南闯北，后来楚怀玉得道飞升，邱蔓蔓便暂且为她打理宗门事务，在故事中的结局里，楚家欣欣向荣，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想到这里，楚思琼不由得多看了邱蔓蔓一眼。此时的邱蔓蔓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量眉眼尚且没有长开，还颇有几分稚嫩青涩。看着看着，楚思琼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邱蔓蔓的脑袋，说道：“你才多大啊，就来楚家当弟子？”

“我也不小啦。今年都十四岁了。”邱蔓蔓两手叉腰，冲着楚思琼偏了偏头，说道，“我被选中的时候，才十岁呢，当时你们楚家的人说呀，我是我们村子里最有天赋的。就连我哥哥也比不上呢，你说是吧，哥？”

邱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邱蔓蔓，说道：“我说你什么来着？要戒骄戒躁，尤其是在师姐面前。”

楚思琼冲着他们两个人摆摆手，又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邱姑娘将来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剑修。对了，我还有事要找我爹，你们看到他没有？”

“掌门啊？掌门现在这时候应当是在演武场指导那些弟子呢。师姐找掌门是有什么事吗？”

邱蔓蔓听到楚思琼这样问，立刻殷切地回了话，还生怕楚思琼不认识去演武场，比比划划地抬起手来为她指明方向。还是邱晖拽了邱蔓蔓一把，她才堪堪停下来，楚思琼只得再次笑笑，表示自己不介意，这才冲着这对兄妹微微颔首，回应道。

“我去找我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