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去了衙门,小姐先回房歇息。大人交代了,今日小姐不必去衙门,只等他回来便可。”
张叔一脸笑盈盈,秦昭宁倒不好落黑脸,称了声谢便随他进了府里。
院子不算大,人也不算多,往来的就这么几个小丫头,院内陈列清雅朴素,倒符合徐知砚一贯的风格。
已多日未曾好好沐浴,秦昭宁倒是享受了片刻舒缓,然看到徐知砚为她备好的绯色纱裙,又不自觉地苦笑出声。
徐知砚步履匆匆回到府中时,秦昭宁已换好了衣裳。
他视线似无意般落在她的耳垂。
从他记事起,便觉得她模样极好,虽不像旁的大家闺秀那般端庄清婉,但她是特别的,是灵动狡黠的,她最喜着绯红色衣裳。
她常同他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这些玩笑是他苦读清修岁月里的光。
直到那一日,她离他很近,他有幸看到她耳垂上那颗嫣红的小痣。再后来,每每想起她的狠心,他就不想记起她的样子。
但如今她和以前一般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他才发觉原来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眸、翩跹翘丽的长睫和弯若银月的细眉,早已清晰地化成他无数个日夜的绮念。
还有耳垂那颗嫣红的小痣,他根本不可能忘得掉的。
也是他想得到的。
秦昭宁对上他带了些许侵略意图的目光,不觉往后退一步。
然徐知砚却挪开了目光,淡淡说了两个字,“用膳。”
已是暮色微沉,两人在沉默中一同用了晚膳,徐知砚只道了声“来书房”便大步流星离开。
秦昭宁心头一紧,料想他不会如此疯魔,又怕他真的疯魔,却无能为力,只好在后头跟着他,好不容易跟上他的步伐,犹豫半晌还是叫住了他,“徐知砚,莫在书房……”
徐知砚止了脚步回头看她,剑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盯得她心中更加发毛,“如此怕我,这桩交易还能不能成?”
秦昭宁一咬牙,“能成。”
她伸出手主动推开书房,在他前头迈了进去。
书房也是一派清冷无趣的装潢,隐隐飘来些松香,倒让她安心不少。
墙上挂着一幅望松图,她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便不自觉伸出手指摩挲,她望得出神,一下子就忘了他还在这儿。
徐知砚望着她尖细的指头,沉着声唤了她的名字,“秦昭宁。”
秦昭宁回头,却又听到冷冷的两个字——
“吻我。”
秦昭宁怔愣地看着他,自嘲一笑,一眼望进他的黑眸中,却迟迟未动。
徐知砚眼神复杂,竟也没有逼她,两人便这么一动不动地僵持许久。
少顷,他却不知怎么地,转眼又换上一副索然无味的神情,往桌上的两只杯盏添了茶,道:“罢了,你坐下吧。”
谁也不知秦昭宁心中擂鼓敲得多么猖狂,然她万分庆幸她赌对了!
望松图是她父亲赠予他的,既然他还挂在此处,便是对父亲尚有几分尊重,不可能会亵渎于她,至少现在不会。
她假意松了口气道:“我知道,师兄是同我开玩笑。”
“你倒是细致入微。”徐知砚垂下黑眸换了副神色,语气平静问她,“你为何而来,是为老师的案子么?”
提起父亲,秦昭宁心头一紧,既然选择进府,那便是要信他的,她深吸一口气,“是。父亲的案子,师兄听说了么?”
“听说了,老师私藏甲胄,意图谋反,被判斩首,秦家满门判处流放。”徐知砚放下手中杯盏,语气冷似寒霜。
分明迎着夏日晚风,秦昭宁却觉得书房里头寒气逼人。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秦昭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半晌才一字一句问出口,“所以,师兄信父亲吗?”
他只淡淡道了一句:“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这句话在秦昭宁听来同“你死活与我不甚相关”毫无区别,她本想将案件的始末一一告知于他,如今想来却觉得十分没有必要。
她苦笑。
莫不成是因为她的愚蠢之举,让他对父亲也抱有成见么?可她还需要一个身份,让她能苟活着给父亲翻案。
她只觉脑中一片乱麻,但想起他今日那句“做我外室”,又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师兄不愿来蒲州吧?”
徐知砚放下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却没说话。
秦昭宁也不等他回复,直接便道:“师兄给我个身份,让我有机会够活着为我父亲翻案。我助师兄查案,助师兄早日回洛城,助师兄飞黄腾达。我的能力,师兄比旁人清楚。但有一点,我不做外室。”
“往日之事,是我愚蠢无知,不敢肖想师兄原谅,只求师兄对父亲一事公正对待。师兄,昔日是我错了,对不住。”
她轻轻低下头,寥寥几句,却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错了?”徐知砚凝眸望着她,眸色幽深,似要将她吸进谷底。
“是的,错了,师兄对不住。”秦昭宁只觉如芒在背。
徐知砚嗤笑一声,许久——
“成交。”只是古井无波的两个字。
赌赢了!
秦昭宁心头狂喜,嘴上奉承徐知砚,“师兄果真正人君子。今日身份不便,既已成交易,明日起我定全力助师兄查‘鬼嫁娘’案!”
“好。正人君子,是么?”徐知砚似笑非笑,拨动指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