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刚有可能是个孤儿,我问了那么多人,都没听说父母干啥去了,二十来岁来到广河县里,在一个修车厂里头打工,后来入赘给人家当上门儿女婿,不过可能生育有什么问题,一直也没有孩子,他媳妇跟他性格不合,结婚没两年就把他撵出去了,一直住在修车厂,但也没扯离婚证,说单身吧,法律上还不是,说已婚吧,他老婆一听见赵志刚三个字就摆摆手,不关她的事。”马驰身子靠在墙边儿,手里那根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味儿,倒了也没点燃,顺手夹在耳朵上。
“你之前说他是修车工,在哪个修车厂?我怎么没听陈峰说过?”纪野目光中满是疑惑,借着走廊里并不明亮的灯光看向马驰。
“很正常,我找的都是当年广河县里的老油子,有几个年轻的时候酗酒,现在都瘫在床上了,你也不想想赵志刚出来混的时候陈峰才多大?还拿尿和泥玩儿呢。”马驰挠了挠头皮,蹙眉继续想还有没有什么落下没说的。
被纪野这么一打断,马驰自觉本就不咋好使的脑子更是短路了,沉默了一阵儿,忽然抬头,“哦,对了,那个修车厂,叫友良修车厂,是原先县里的老混子迟友良开的,迟友良他爸就是个老老混子,当年被公安打击过,老鼠儿子会打洞,迟友良发家也不怎么干净,赵志刚在迟友良的修车厂干了几年,后来偷车进了局子,不过在那之前迟友良就先进去了,好像是因为走私罪,鼓捣什么汽车配件啥的,具体的我没问。”
纪野谨慎点头。
“说起来赵志刚偷车的手艺可能就是跟迟友良学的,我还想着迟友良进去了,他那修车厂咋整?就去看了一眼,留在那儿的是迟友良没进去之前收的小弟,跟了迟友良十几年,别说,人家是比迟友良有脑子,以前那厂子虽然大,但是破破烂烂,什么车都收,现在不一样了,专修高档车,前几天我去的时候看见院子里停的车最便宜的都是七八十万往上,有些我连认识都不认识,人告诉我迟友良进去前给留了一大笔钱,那话咋说来着?股东。”马驰一拍脑袋,脑子里短路的线儿又接上了,“迟友良人进去了,掌不了事儿,但出钱,挣了钱还是有他一份儿。”
纪野不免感到奇怪,“迟友良走私金额应该不小吧?查到之后要赔几倍的罚金,他那修车厂还在就已经很难得了,哪里来的钱留给小弟?”
马驰摇摇头,“这我上哪知道去?没凭没据的,我没权限去查人家银行流水,兴许跟亲戚朋友借的呗,做生意借钱啥的都很正常,跟咱不一样,有一块花五毛存五毛。”
话音落,昏暗的走廊陷入了一阵寂静,纪野和马驰各自思索,许久之后还是马驰先开口问:“你上次说那意思我回去又品了品,是真事儿?你没开玩笑?”
纪野不吭声,点了点头。
“真他妈的畜生!”马驰说着一拳头砸在医院走廊的墙上,纪野皱着眉上手要拦他,他却先一步挡开纪野的手,“我知道,冷静,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查赵志刚到底想干什么?凭这些你也不能报警抓他,除非赵志刚出狱之后继续作案,有新的受害人提供新的证据可以证明确实是他干的,否则查什么都是白扯,咋,你还想给他上私刑啊?”
马驰见纪野没说话,心里不安起来:“老纪,你可别做傻事儿,咱可不能脱了警服穿囚服!”
纪野惨淡一笑,舒展开眉头,“放心吧,不能,我虽然有我自己的怀疑和打算,但也有分寸,违法的事儿我不会干的。”
“再还有,问迟友良这事儿我想起来,照理说你爸应该不会一分钱都没给书君姐留下,好歹也得留份儿嫁妆吧?就算书君姐人走了,可还有个孩子,二老也不能一点儿心眼儿都不留吧?我看赵志刚这事儿没谱,找系铃人解铃是够呛了,要不你干脆带外甥去省城的医院治,省城不行咱去京城,京城不行咱出国,总有地方能想出办法治好,你可千万别把事儿整复杂了。”马驰心里急,可这种事儿急也没用,有劲儿也没处使。
说时冲动,张嘴就是去国外治病,现实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在国内治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去国外人生地不熟,要是二老真是啥都没留下,就靠纪野送海鲜挣来的仨瓜俩枣够干什么的?想到这儿马驰心里一抽抽,不知道往下该接什么话。
倒是让纪野反过来安慰他,“行了,你也别太挂心,其实我比你还冷静,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马驰叹了口气,没点头也没摇头,困难迈过去叫坎儿,迈不过去那就是墙,头撞南墙也不是谁都能撞开,搞不好头破血流死在墙根儿底下。
纪野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笑了一下,“走,陪师父唠唠去,他挺长时间没骂你了,嘴刺挠。”
走廊的墙壁被涂成了两色,一道线分出白昼与黑夜,昂起头时所有路过的人都面朝白昼,两只脚踏在黑夜里,我和纪乐仍在门后,纪野和马驰从始至终没有发现我们。
朴国辉自出了医院就没有好脸色,一直到家都是一副忍着脾气不发作的表情,她跟纪野站在一楼门口通往柏油马路的铺砖小道上,纪野倚着金属扶手抽了几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