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儿臣...”瑞泉君哭道:“...儿臣自从上次为先世子送葬而出宫后,觉知宫外有趣,因此对宫外越发好奇起来,以往听内侍们说都不觉得心痒,那回听说了,几个整晚没睡好觉,想着宫外的情形,因此这才、这才气血上头做了蠢事,儿臣真的知错了,父王...求父王责罚!”
“你现在才知认错,享乐时怎不知反思!宫学师傅是不曾教过你?难道你不知违背服丧期间不得行房的规矩?!你一时冲了头脑,这是犯了大错!放在寻常官员头上不是革职抄家就是重刑流放!”王上气得不停捶着心口,差点顺不上一口气:“你是寡人的儿子,寡人是想偏袒你,替你瞒下,可那群盯着寡人的文武官员不同意!教出你这么个儿子,寡人怎么对先王交代,怎么对臣民交代?!”
瑞泉君爬到王上脚边,磕头道:“父王,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想弥补错误,求父王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再也不敢了!”
王上闭了闭眼:“这件事在朝廷上已经掀起来了,寡人放纵你不得,惩罚你也不必求,你给寡人闭门思过半年,滚回去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
“不见?!”
张尚膳道:“几位大人,主上现在还在气头上呢,说了谁都不见。先前吏判宋大人也来了一趟,也没见到主上。您几位还是请回吧。”
沈同庆斜了张尚膳一眼:“听说端嫔在殿内。”
张尚膳呃了一声:“这,端嫔娘娘是在殿内服侍着,因而几位大人还是...不宜进去为好。”
一位官员道:“那我们就在大殿外候着,若是主上愿意见我们了,尚膳再通传吧。”
张尚膳欲言又止,心道反正你们肯定也会像宋大人一样等几个时辰便老实离开了,因此便屈身道:“是。”
几个时辰后,已是近黄昏。
一众官员在外都等累了,大殿内也没有丝毫动静。沈同庆和同僚们等得都军心不稳了,这时殿门忽然被推开,一位面容姣好,只有眼角略有岁月痕迹的女子走了出来,几名官员顿时道:“端嫔娘娘。”
端嫔微笑示意,但却是对着沈同庆说道:“大监,不要再等了,主上不会见你们的。”
沈同庆皱眉道:“端嫔娘娘的话不能代表主上吧。”
端嫔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主上的旨意。瑞泉君犯下大错,主上已让他闭门思过半年了,你们再纠缠,只会让他受到更严重的处罚,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了。我也很久不曾见过哥哥你了,小叙一阵?”
配殿内。
“哥哥,我知你的心思,你望瑞泉君铸成大器,可这孩子本是个不值雕琢的软玉,有优之处,更有劣处,这孩子心性纯良,不知手段,也不知是优点还是劣......若是狠心开凿,反而会玉石俱损。还是不要给这孩子太多的期望了。”
沈同庆道:“软玉也可变为硬玉。妹妹你知人且都是煅烧和雕琢出来的,瑞泉君这脾性是纯善柔软了些,我若说得不入耳点,便是懦弱,可不给他一些锻炼的机会,怎知他适不适合?我看主上分明也有培养他的意思,他尚未从宫学卒业,前阵子主上考问他的学业最多,岂非是一种征兆?”
端嫔捧着一杯茶,缓缓道:“这究竟是福是祸也说不清,主上对睿南君的学问考的也不少,睿南君那孩子答得也不错,原先看他一直中庸模样,如今表现得越发好,哥哥怎不说睿南君也是一种征兆呢?睿南君和瑞泉君的性格相逆,若是争起来,那必然是你死我活。再说了,哥哥你对瑞泉君又有几成胜算?我不贪求太多,只希望孩子康健无忧,他本性也随我,本不愿去争这些,你明知道的......”
“这岂由得他争不争?”沈同庆打断道:“这也不由得你争不争,更根本不由得我争不争,妹妹难道不知勋旧派那拨人对这新位是虎视眈眈,垂涎三尺?若是他们得位,往后这庙宇之上还会有我们沈氏一个字?圣人说唯不争而莫能与之争,可如今这情形,唯争而能保身。我这是在为我们沈氏做打算!”
端嫔默默无言片刻,而后道:“我在宫中无聊的那些日子,读了些坊间热闹的书,听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朝廷百官的争斗往往会不折手段,弄得两败俱伤,哥哥为何会认为主上一定从睿南君和瑞泉君这两个孩子当中选呢?五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并非无一点可能。”
“呵,妇人之言。”沈同庆嗤了一声,抬手道:“端嫔,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是我们朝廷官员的打算,你一介后宫还是少操这些心,多想想如何磨练磨练瑞泉君的性子吧。家中父母都很想你,我们以后再会。”
看着沈同庆肃然离去的背影,端嫔无言叹息,殿阁外尚宫走了进来,担忧道:“娘娘......沈大人也太不通情理了,看来您寄送回家的信件他是看都没看呢。”
端嫔道:“他如此一意孤行,我一介后宫中人,能有什么办法?”
尚宫道:“但小的觉得您说得对,本就不该去争这些......”
端嫔道:“争不争的...看吧,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这次瑞泉君犯下如此大错,倒不是个坏事,主上似乎对他很是不满,若能知道他不适合便好了。”
尚宫快哭了:“娘娘......”
端嫔温声道:“有什么好伤心的?若是要来的坏事,也必然躲避不过,来便是了。我只是担心那孩子会受不住。唉,怕是风雨欲来啊。”
与此同时,王宫另一处。
李澄看着小宫女带回来的密信,拆开,越看,唇角勾得越高,面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扭曲了。
“很好...很好......”
韩圣吉说得果然不错,对于常年处在封闭一隅的人而言,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别说瑞泉君这种缺心眼傻纯良的人了,这个傻不知外物的家伙,果然只要一钓,便会主动上钩。
李澄渐渐收敛笑容,毫不留情地将信纸丢进火盆里。他盯着蜷缩成一团的灰烬,眼底亮着疯狂的喜悦。
他的大业,就要成了。
只可惜,他听说宋景熙被派去尚州,与他天各一方,还要许久才会回来,怕是不能亲眼见到他站在百官面前穿上衮龙袍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