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叔伯开口第一句话就十分炸裂。
“阿桥,老白死了。”
谢桥愣了片刻,跟着他的话重复道:“老白?”
“对,今天早上在祠堂里被发现的,人是跪在蒲团上死的,身体都僵了,死因是心脏骤停,加上晚上祠堂里没人——”
“断岳亭上上下下数百口弟子,一整晚上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谢桥难得语气冷硬的打断他,仔细看能发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此时有点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沈佳棠收回目光,悄声问姜安:“老白是谁?”
“各大家族供奉神明的重地里,会设立一个看门人,负责打扫神龛以及烛笼各处,因为要侍奉神明,所以各门各派对看门人的挑选极其严格,一旦确定终身不会再变,他们说的这个老白,就是断岳亭的看门人。”
沈佳棠神情凝重的听着。
“断岳亭看门人年纪很大了,我今天早上听叔伯说,老白已经七十多岁了,按照年纪推算,应该是从小陪着司徒晨,还有那位乔建国先生长大的老人,感情深很正常。”姜安低声解释道。
谢桥脸色果然不好看,他有十年没回过断岳亭,也就有十年没见过老白了。
当年他重伤昏迷,临走前老白来医院看过他一眼,带着香火气的手掌沉重的在他肩膀上停留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走了也好,被神明诅咒的人,离开断岳亭,也是好事。”
谢桥当年其实是有意识的,只是他失血太多了,完全说不出话,直到那只手掌的温度彻底离开他的肩膀,他也没能睁开眼睛。
姜叔伯见他沉默不语,目光飘忽,不由得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沈佳棠倏然将刀柄一提,从姜安身边站起身径直走过去,不偏不倚站到了谢桥旁边。
“几位老伯,今天除了报丧,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她很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谢桥在她身后,迟疑了一下没开口阻止。
姜叔伯被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弄的不明所以,但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你是什么人?”
“路过的。”沈佳棠干脆利落道:“你们乌泱乌泱一大群人挤在客厅里对着他一个,谢桥先生身边总得有一个替他说话的吧。”
姜叔伯是体面人,半辈子的说话风格都是圆滑玄虚打太极风,冷不丁的一噎,张口结舌:“……阿桥,叔伯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断岳亭死了人,按照以往惯例,都是要长子长孙摔盆哭灵的,小晨不是断岳亭长徒,这送老白走的事,还得你来。”
谢桥愣了相当长的时间。
沈佳棠隔空跟姜安对视上,忍不住瞪大眼睛,用眼神问她:“你们家这长辈是不是有病?”
姜安无辜摇头表示她哪儿知道。
“各位爷爷们,我非常冒昧的问一句,现在这里是二十一世纪吗?怎么还有长子摔盆这种说法?”
“棠棠!”姜安出声阻止。
“还是说你们眼前的这个长子仅承担一个摔盆哭灵的作用,断岳亭谁死了他回去嚎两声,嚎完再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沈佳棠奇道:“与其这么麻烦,你们不如直接改族谱,从此以后断岳亭从司徒家开始写。”
谢桥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放肆!”身后几个年纪稍轻的人出声怒喝,抬手就要从腰间拔剑。
姜安眼看着形势不对,连忙跳起来蹿到沈佳棠身前陪笑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各位长辈,我朋友她在学校脑子就不大好,说话不过脑子,你们别和她计较。”
沈佳棠怒道:“你脑子才不好!”
姜安在身后变了股小旋风猛锤沈佳棠胸口,给她砸的一个闷哼,吃痛不说话了。
谢桥从沙发上站起来,神色倦怠的绕过她俩走到姜叔伯面前。
“多谢各位叔伯告知,我回去考虑考虑,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去送老白最后一程。”谢桥平和的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以姜叔伯为首的几个姜家人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沈佳棠深吸一口气挺起腰板,抱臂直视着他们,毫不相让。
“没什么事,诸位就请回吧,我这些年身体欠佳,就不送了。”谢桥淡淡道。
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四合院,沈佳棠才松懈下身形,回头质问他:“你真打算回去摔那个盆?”
谢桥抬头看她时的神情柔和而复杂,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沈佳棠莫名其妙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没什么。”谢桥笑了起来:“就是觉得有时候,被保护的感觉,还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