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知道元和此时内心十分痛苦,伸手抚了抚元和的背,“收到你的书信之后,为师一直在想,要如何开导你,但今日为师突然想明白,你不需要开导,你早已经开悟,心即是佛,你心系天下,天下便是佛,无处不是佛,你比师父想得透彻明白,为师惭愧。”
“师父。”
“无妨,这么多年来你我情同父子,为师知道你的想法。还俗一事为师已经妥善安排,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就是。”
元和内心悲痛,选择是自己做的,却要师父帮自己处理后续的事情,想着又起身跪拜“天齐寺是国寺,弟子这一走,肯定会给师父带来麻烦。”
“我是你的师父,自然要替你担些责任,你放心,为师不会有事,其他的我不多问,只想知道,你在寺中,能待上几日?”
元和垂眼“明日天黑,必须离寺。莫家几位长辈出山,我们要在京郊汇合。史官徐大人如今还在浮光城,我们要想办法先救他出来。”
“徐大人的事为师也在考虑,元和,你们若真想好了要做的事,可想过最终由谁来掌管大兴?”
“父亲说我们只为莫家正名,至于其他的,莫家不会再插手。可弟子担忧,江山若是落入暴君昏君之手,遭殃的还是百姓。”
了尘捻着佛珠“阿弥陀佛,你终究还是不忍心的。徐大人那里,倒是有个突破口,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作何选择。”
“师父请讲。”
“徐大人入浮光城,皇上极大可能会选择牺牲她,无非是想着大兴的史官谁都可以当,可真的谁都可以当吗?莫家想要正名,其他人也想正名,谁也不想自己以大兴逆臣的身份载入史册,所以史官必须在。皇上清楚这一点,因此,徐大人若是死了,大兴自此可能不会再有史官,所有的一切希冀都回落空。为师这样说,你可明白?”
元和许久没说话,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皇上真正的用意。徐老大人死,一切本该结束,但说也没想到,徐逢缘义无反顾选择接任史官,有这一个就有下一个,只要还有史官在,史册就会一直记录,他们想掩盖的想隐藏的终会在某一天暴露。
“皇上想借此抹掉一切。”
“不错。所以救徐大人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莫家的事,只有徐大人活着,她便还是史官,才有机会帮你们正名。”
元和的神情变得激动,他知道师父的意思了,单靠莫家一家之力不一定能将她救出来,可是四方势力若是也想洗刷叛党的罪名,就必须保住徐逢缘。
“你们不管以什么名义站在皇帝对立面,终免不了落下一个谋反的罪名,但如果是拿着史册对峙,要求帝王正视错误,那就是民心所向。”
“师父,弟子明白了。”
了尘将手中的佛珠递给元和“这串佛珠为师带了三十年,如今送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平安安,为师会在天齐寺等着你,无论结果如何,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弟子叩谢师父。”
“好啦好啦,你身体还没恢复,早些歇息。”
天未亮,元和就收拾好了东西,他不想惊动其他人,悄悄出了寺门。一路下到山脚下,元和接过准备好的衣裳换上,换下来的僧袍他也小心整理好放进包袱里。
再一次看了看身后的寺庙,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往后再没有元和,只有莫家家主莫千秋。
京中,自从知道徐逢缘进了浮光城,徐暮春连着几日都觉得心神不宁,常常梦到她跟自己告别,夜里惊醒过来都忍不住哭。
但天一亮,她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照常去史学堂。早课后,徐暮春打算去够些纸笔回来,刚出门就碰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口,虽然天气很冷,但她的身形依旧挺拔。
待走近些才认出来“卢管家?”
“二姑娘,这里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我有要事要告诉二姑娘。”
徐暮春猜到可能是跟徐逢缘有关,赶紧带着她去了书房。“这里平日不会有人随意进来,卢管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二姑娘,大人离京之前,留下一封信,说是它日到紧要关头,就拿给你看。我想着大人如今深陷浮光城,已经算是紧急了,这才想着找你。”
卢管家说着,将书信交给徐暮春,“我一直藏在府中,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我也从未拆开过。”
“我明白了。”徐暮春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信封后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若不在京中,你便自谏接替史官一职。”
而后面她交待了许多事,整整四页纸,看的徐暮春震惊不已,良久没有说话。
自己还是太不了解这个妹妹了,她到底是与自己不同,从离开浮光城的时候就预见到了后面的事情,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下出了第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