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光盈反应过来,之前的猜想立刻就从驳回变为可信。
但拂韵异样只存在一会儿,立马又变成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他眼睛淡淡一瞥,装作只是随意一扫。然后就拿上宝塔法杖,身形一旋,步伐轻捷到离谱的境地,果真身负不俗的修行,眨眼间便翩然离去。
“等一下!”戚光盈赶紧去追,对方步伐快得离谱,就算戚光盈身法在人族已登顶流,想要追上他却也吃力的很。
他们追赶到奉明琉璃寺门前。
正巧云砚隐忙完,手上正拉着一个披金戴银脖子上挂着白玉狗塑,但容貌却好像一只凤凰般高傲华美的少年。
“光盈?你怎么……”
云砚隐惊奇地看着戚光盈神色匆匆,像着了魔似的一改往日稳重冷静的性格,还在奉明琉璃寺横冲直撞,险些撞倒前来礼拜的香客。
戚光盈一心去追拂韵,此番见到云砚隐,可眼下有更要紧之事,他只得眼神一扫当作打了招呼,但没时间与云砚隐细细解释。
不过……云砚隐手里牵着的那个俊美少年很眼熟,戚光盈心中一顿,道:那男孩长得居然和戚束月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戚束月英气,那男孩轮廓却相当柔美,怎么还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此刻先不去想这个。
戚光盈直接纵身飞上近处最高的一个地界,从上往下俯瞰一周,终是在离这三条街以外的一个小胡同附近寻见拂韵的身影。
想来离开寺庙,在这车水马龙,百家喧杂的兕方城里拂韵也不敢大展神通。
他步伐极快,却不能再用之前移形换影的身法,奈何戚光盈眼神极佳似鹰鸟猎枭一样敏锐,锁定位置后便奋力冲去。
戚光盈从小胡同的房檐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拂韵面前。
不过此时拂韵神色已恢复如初,清润眉眼却不苟言笑,哪怕头上戴着一件散发着腐败腥味的狗头套,可在他那端庄如神祇的姿态之下,还有种降魔卫道般的高华孤冷。
可惜他气色奇差,随时就要倒下,只能依靠手里的法杖来做支撑。
拂韵冷冷挑眉,先发制人,开口道:“你为何跟着我。”
戚光盈一愣,反问了一句,道:“那……大圣为何一见我就跑?”
“何以见得我在躲着你?”拂韵握住法杖,指痕在金杖上留下五个淡淡的指印,“我与你素昧平生,有这个必要么。”
戚光盈眉头皱起,觉得这词很耳熟,于是回答道:“因为刚刚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拂韵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声清朗,在小胡同里竟也出现回音。
等他停下笑后,又仔仔细细瞧了瞧戚光盈的脸,道:“我看你的样貌绝佳,本以为你也是犬神圣徒,心想怎会有圣徒不带头套呢。现在才知我看走了眼,阁下高贵,出身想来富裕至极,怎可能会是像我等这样生来受苦的僧人。”
他的言语并不能挑出错,但戚光盈也听出对方话中的挖苦,只道:“方才我无意听了你与雪净大师间的对话……”
拂韵细眉一拧,打断道:“生是命大,死也活该,对我这个出家人来说,凡尘是非都要抛却,阁下就不要拿这件事来烦我了。”
话已至此,不留余地,戚光盈脸上表情一凝,有些尴尬。
他不是那种善于言谈的性格,自幼又身份骄矜,很少遇见这种不给他留一丝情面的情况,可心中疑团未定,自然也不肯放拂韵离去。
见拂韵要走,戚光盈心急,试图上手去拉住,道:“我们当真素未相识么?”
手指刚碰到拂韵的衣袖,拂韵突然激动道:“你不要碰我!”
话音刚落,只见拂韵眼眶微红,似泣欲落。
但下一刻,他虚脱已久的身体历经重创,放血后更是虚弱至极,在躲避戚光盈的过程中又耗掉为数不多的体能,此刻身形摇摇晃晃,终是彻底垮下。
戚光盈连忙上前去扶。刚搀住拂韵,对方手里那一万多斤的法杖也支撑不住,眼看就要砸在戚光盈身上。
拂韵突然睁开眼,竭力用上最后一丝法力,收了那柄法杖的神通,然后就不省人事。
在倒向戚光盈怀中的那一刻,他头上的狗头套也跟着一起掉落。
漆黑发丝如山烟卷雾,尽数倾泻,软得好似一层柔纱。
戚光盈不知为何做出了一种奇怪的本能。他将拂韵紧紧搂在怀里,而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类似鸢尾花的气味让他倍感熟悉。
“呃……”戚光盈拥着拂韵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锁骨上挂着的鲛珠原本藏于衣襟之内,但已经褪色无光,可此时又光芒微绽,在他怀中渐起温热。
零散思绪有一部分破土而出,强行挤入脑中,这种类似痉挛的感觉让戚光盈头痛得要死,只好紧靠在已经昏迷过去的拂韵身上,两个人无助地相互依偎着对方。
仿若又置身于深海之中,那个无法喘息的黑夜。
同样是类似于此刻的无能为力,身体、思想、灵魂都处于一个麻木状态。
他记得自己曾像个废人般跌入到某个人的怀抱中,也是这般眼花缭乱,头痛欲裂。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剩耳边传来的轻声呢喃,以及曾经只会握剑的手此刻却在笨拙地抚摸他的长发:“浮蝶,不要怕。等我打完这场仗一定会治好你。你知道我是战无不胜,永不会败的——无论是为雷鸣海,还是为你。”
戚光盈好像记起来了——浮蝶。
是不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