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光盈喊道:“你这个样子不太方便离开畅园。”
追云熹道:“无尘面需要时间才能恢复,我也没打算现在走。”
“那你准备去哪儿?”
“回竹屋,给你拿毯子。”
戚光盈心想一起回竹屋取暖不是更好,但又转念追云熹可能觉得气氛尴尬。当然,若追云熹是想借机离开,戚光盈现在也拦不住,索性放任他去了。
不过追云熹去得快,回来也快,手上还抱着竹屋里仅有一件的兔毛薄毯。
正好戚光盈把身上浸水的衣物都脱下来拧干了,用竹木生起火,把衣服架在随手制成的晾衣杆上。
戚光盈道:“多谢。”说罢便伸手准备去拿。
追云熹把毯子展开,本欲帮忙披上。但见戚光盈的动作,干脆随手一扔,掷到他面前。
戚光盈也接的准,用薄毯把失温身体牢牢裹住,只把双手伸出来,围着那团竹火取暖。
不过追云熹自幼生于极北雷鸣海域,海底下有大量火山群要比人界温暖,鲛人在海中也能调节体温。但上岸之后,他变得不耐寒凉,况且身上浸水的狗头皮并不暖和,反倒让他快速失温。
他只恢复了样貌,其余能力还被无尘面封锁,身体和凡人差距也不大。此刻浑身冰冷,才不一会儿就重重打了个喷嚏。
追云熹愣了,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太子殿下,过来吧。”戚光盈轻轻叹了声,展开身上的毯子。毯子下他早就浑身燃起炽热红光,将这毯子温得极暖和,“你既然气息法力都没泄露,想来身体还是个凡人,自己都知道会生病,就不要逞强了。”
戚光盈本不抱希望追云熹会理他,毕竟雷鸣太子殿下的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曾想追云熹对他言听计从,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老老实实脱下狗头袍,布满鳞片的身体直接靠到戚光盈身旁。
等戚光盈把毯子绕在他身上,俩人被同张薄毯围在一起。
戚光盈身上炙热的温度近距离传来,追云熹眼睛冷冷盯着那团燃烧的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斟酌了一会儿,戚光盈尽可能让不怎么会笑的脸,展现出一个腼腼腆腆的笑容,打破眼下的凝固气氛,道:“太子殿下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像。”
追云熹没有正眼看他,只偷偷用余光一瞥,又不冷不淡道:“哪种。”
“就像太庙的那张肖像。”戚光盈说道,“我从小就听着你名字长大:人族北摄政王,雷鸣太子追云熹。骁勇英俊,力战伏龙离蛇,还曾击退虚诞之王,挥舞着重溟魔剑威震四方。本以为你是脾性冷漠的杀神,没想到还有点……嗯。”
话未说完,追云熹满脸不解,问道:“我做得可笑的事多了,比这更可笑的你一月能见到三四次,不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吗。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怎会认为我是什么冰冷杀神。”
戚光盈倒有种如释重负的心情,道:“因为与你接触的那些日子,我是一概不记得了。”
追云熹低声道:“荒谬。”
戚光盈也不急着辩驳。
他们裹于一起,脸也挨得极近。竹火把追云熹的脸映成微醺红色,看久了也没那么令人心生畏惧。
“我不太会撒谎。”戚光盈道,“从阳度城回来后,我对三年的前尘往事忘得干净了,但从你刺杀我那天开始,我就试着猜过你的身份。”
“你不是还记得浮蝶么。”追云熹语气淡淡,看样子并不信。
“我只记得这个名字,是我为数不多的线索之一。”戚光盈道,“我是想过和你关系匪浅,却想不到是这等关系。你和雪净大师的对话让我很困惑,本都打消我是你口中仇人的想法,因为你说你与浮蝶有一子,可我们都是男性。直到我把你救回来,看见你腹部的那道疤。”
说起这道伤痕,追云熹脸色煞白,捂住腹部伤口,旋即转头。
他与戚光盈恶狠狠对视,道:“你以为那是你的孩子?”
“我认得出那道伤疤的剑气出自谁。也正因认得出来,才能对症下药,知道百叶红鹤草对他的剑气有奇效。”
戚光盈想了想,说道,“伤口在腹部中央。若真想要你的命,他应该刺得深一些,而不是这样。”话到中途,戚光盈本能试着用手比划,他不愧是雏焘的得意弟子,剑势果真和那日招式一模一样,“雏焘和犬神教没什么仇怨,不可能对一位出家人下这么重的手。因此我才敢确认你的身份。”
追云熹不回答,只道:“你这人真奇怪。既一心一意爱着雏焘又何必救我,还留着我给你的鲛珠。我气息泄露让雏焘杀了不是更好,你再不用强忍恶心跟我虚与委蛇,你不累?”
“果然这枚珠子是你的。”
“我可真后悔。”
戚光盈将鲛珠从怀中掏出来,散发着光芒的珠子柔和照亮他的脸,说道:“你这人更奇怪,明明言语里很讨厌我,我的每句话你都不信,却还愿意与我待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追云熹看着他,墨银双色眸一深一浅,眼眶下却隐隐酸红,无法忍耐,怒道,“我可是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杀了你。”
“告诉我,我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戚光盈猛地把毯子收紧,把追云熹狠狠地困在这身毯子下,神态在一瞬间变得强硬无比,道,“若我得不到答案,那在我死前你哪儿也别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