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伤心,甚至无力去反驳哥哥对他的怨恨。
原本还想问云砚隐带来的那个犬神教少年什么来头,但被戚束月激烈情绪搞得一时语塞,戚光盈生怕又提到戚束月不愿的话题,索性沉默以对,任凭戚束月在他这里发泄不满。
“你去雷鸣海的那三年,我写了很多信给你,一封封都石沉大海,我无数次怀疑你死那儿了。”戚束月自己把泪水抹干净,又变回之前那副端凝淡然的帝王模样:“现在看来是另有原因,我要知道真相。难道在你心中,有比人族未来还重要的东西吗。”
戚光盈困惑他的蛮不讲理:“你明知我失去了那段记忆。”
戚束月凝声道:“你失忆的原因,是我。”
戚光盈一惊:“你?”
“我派你去雷鸣海去找莲子的下落,为保万无一失,你我之间一直通过内阁的白月望阵来联系。你第一年就接触到了追云熹,潜入到雷鸣海首都烟风屿,一切都很顺利。但后来我怎样连络,你都不肯答复。我甚至亲笔写信寄到雷鸣海,对追云熹百般问候,旁敲侧击想问问你的下落,他不回信,你也没有。我只能默认你牺牲了,痛苦不已。直到雏焘那一夜把你带回兕方城,质问为什么你会以一副女人打扮待在追云熹身边。但他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心想原来你还活着,看样子过得很不错,那为什么三年来杳无音讯?”
“我给不了陛下答复。”戚光盈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的失忆和陛下有关,就得请您先把记忆还我。”
戚束月弯腰捡起地上那两枚签文,也不去看,就是把捏在手指间摩挲盘玩,他道:“那夜跟雏焘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黑衣的鲛人少女。她很奇怪,明明是个活人,下半身的鱼尾却腐烂透骨,她表情又好似感觉不到什么伤痛。当时她捧着一副特别精致的鲛珠妆奁,开口就让我奉献一滴血液,说她的妆奁可以生成血脉阵法,控制与我有血缘之人的身体。血缘关系越强,控制能力也越大,若我愿意,她能把你这三年的记忆全部抹干净,我同意了。”
兄长竟连同外人一起对付自己。
若是雏焘做的,戚光盈无话可说,偏偏是戚束月首肯,让他恼得要吐血:“皇兄糊涂至此,若我真寻到什么重要机密,此番三年岂不是全部白费!”
“她说会还我一个和三年前那样听话的好弟弟,太诱人的条件了。”光影渐飞,圣人雕塑的影子横斜落在戚束月身上,二人俊俏容貌也有所类似,戚束月轻描淡写道,“一个明明活着,却能三年不理我的弟弟,陌生得吓人。”
“现在我一无所知,还请您恕罪。”戚光盈长舒一口气,把所有的尊卑称呼都用回来:“但臣弟会去找回记忆,到时也能告知陛下缘由。还请陛下看在你我血缘的面上,告诉臣弟那名鲛人少女的身份,为我省些力气。”
戚束月听懂他的疏离,面无表情摇头:“我不知她是谁。雏焘对她的态度不差,一路唤她为‘公主’。但我猜她并非神文海皇嗣,如果她是圣太后的血脉,雏焘应当喊她的名字,要么称她为姐姐或妹妹,才符合他的一贯礼法作风。”
“这些足矣。”戚光盈垂下睫毛,道,“陛下伤情大好,臣弟是不是也该去磐州赴任了。”
戚束月转身离开圣人庙,秋雨渐停,他站在山峰眺望着帝瞑山南边的磐州城,喃喃道:“真想赴任,何必来问。轻功一跃,最多半天功夫就落地磐州。看来你是想去别的地方。”
“是。”
“雷鸣海?”
“对。”
“你可以去,我绝不阻拦。”戚束月回道,“本身你就有应尽的任务,不过……戚光盈。”
戚束月对他直呼大名,以君主的态度沉声道:“下次回兕方城,我要你带上我要的东西表忠心。那枚莲子决不能落在其余人手上。若在你心中还有比人皇传承更重要的事物,就别再踏步这座城。”
闻言,戚光盈不怒反笑,在他身后回道:“遵命,陛下。”
山下,妖艳浓丽的红枫树被一扫而空,变成带有清新味道的竹叶。
戚束月终于能喘息。十日的大睡都比不上这短短半日的劳累,真想就倒在这里随地睡去,什么都不想管。
本想靠在凉亭附近小憩一会儿,却发现手上还攥着那两枚不知是谁求来的签文。
他眼神涣散,下一刻就要倒下,失去意识前仍强撑精神翻过签文,定睛一看。
两枚竹板签文上面,各有一行字。
“喜相逢,破镜重圆。”
“恨离别,煮豆燃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