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后，倪昕洋会隔个几天就找个可以一起回家的理由，和季菲同路走一段。从一开始的倪昕洋说季菲听，到倪昕洋问季菲答，再到后面，两个人能聊得到一起、观点一致的情况越来越多。

这个傍晚，倪昕洋告诉季菲一件事：“我爸一直在办移民。我和我妈都希望他搞不定，因为我们其实都不想去。不过也不好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爸真搞成了，说不定我家到不了我高考就要到加拿大去了。”

季菲哦了一声，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她不是一个很会交朋友的人，几个月下来，在她的感觉，这个同桌确实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些她从来都不想跟人家分享的话题、从来都不会说出来的话，她都愿意跟他说。而他的某些喜好，比方说喜欢看武侠小说，喜欢看关于动物的纪录片也和自己空前相似。突然听说他也许会离开，去到那么遥远想见面聊天都很不容易实现的大洋彼岸，季菲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无疑有些无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潜意识里，她感觉自己也像他和他妈妈一样，希望这个移民搞不定。

听着她平平淡淡的一声哦以后，倪昕洋感觉自己有点词穷。两个人陷入一种放学一起回家时从未有过的僵局，谁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说话。就这样一路走着，越走越慢，明显是都想找个话题说话，又找不到的样子。

一阵哭声，季菲和倪昕洋同时扭头去找，一个大约幼儿园年龄的男孩，蹲在墙边哭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起走了过去。季菲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小孩子哭声暂停，一脸鼻涕、眼泪的抬头看季菲一眼：“妈妈一边走一边在接电话，我进去超市里看了一眼扭扭蛋，出来妈妈就不见了。”他的小胖手指着远处离他们还有点距离的便利店，看起来他像是追着妈妈的方向过来没有找到他的妈妈。

季菲从书包的侧面摸出一包面巾纸，抽了一张出来，彻底蹲了下来，耐心的替他擦鼻涕、擦眼泪：“那你为什么不在超市门口等妈妈回来呢？为什么到处乱跑呢？”

小孩子被季菲略带责备的口气吓到了，第二波的哭泣又席卷而来。倪昕洋啼笑皆非的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季菲，摇摇头，这个在学习上一切尽在掌握的人，哄孩子的水平可真烂。他也微微弯腰下去：“小朋友，你跟姐姐在这里等？哥哥帮你去找妈妈怎么样？”

小男孩再次止住了哭声，愣愣的看着倪昕洋，倪昕洋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头，以示安慰。谁知道手伸到一半，就被孩子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吓退了。他干巴巴的说：“那好，我去找了。季菲，你陪着。”

倪昕洋一路小跑朝超市的方向过去，他奔进超市溜了一圈，没有看到有急着找孩子的大人，奔出超市，突然想起什么的又奔了回去，再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两根棒冰。依照他的判断，既然季菲在超市的那头，那么如果男孩的妈妈从那边过来，季菲应该能等到。所以，他继续朝超市的那边奔过去，几步之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慌慌忙忙迎面跑过来的女人，那女人很年轻。他站了下来，等到女人与自己擦肩：“那个，你在找人？”

女人的脚步硬停在了倪昕洋旁边：“你……怎么知道？”

“你跟什么人走散了？”倪昕洋聪明的询问，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

“对啊，我儿子，我接了个电话，他就没跟在我旁边了。我们刚才从这条路走过去的。”女人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那你，儿子多大？”

“幼儿园大班。”女人打算离开了。

“跟我来吧，我和我同学捡了个娃，不知道是不是您儿子。”

倪昕洋诧异的看着身边比自己跑的还快的娇小玲珑的女子，这就是母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