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他能再活一会儿。”

附身灵叫李澄，就是208宿舍最后一个床位上的名字。

李澄比张晓大两岁，但两家是邻居，所以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交情。在张晓家出事后，他常常陪着独自在家的张晓，这一陪就是十多年。

李澄对张晓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邻居哥哥，更像是顶替了父亲这一角色，陪伴着小小孩童长成少年。

后来张老师在希望高中任职，李澄也凭着优秀的成绩考来了这所学校，等张晓高一转来时他已经到高三了。

“大学霸啊，你一定能考上京大，”李澄看到了张晓的资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会装作沮丧，垂头丧气的样子，“唉，我估计就不行了，好好学习吧，以后我还指望你带我吃香喝辣呢。”

张晓知道这个哥哥成绩优异，但就像常言说的那样，“哪怕你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这里也有十四万天才”，李澄渐渐淹没在优秀人群之中，每天拼命学习却好像怎么也跨不过那道坎，到了高三这一状态又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态，虽然在学校遇见时他好像还是记忆中处理事情游刃有余的大哥哥，但张晓知道，李澄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张晓一有空就去陪他学习，那段时间学校总有人出事，平静的校园下暗流涌动，他不想李澄也因为学习压力想不开。

直到那一次模拟考，李澄的排名掉了近100名，被罚去教务处反思，张晓不放心想偷偷潜入教务处，却被一脸紧张的张老师强行带走，无法他只能听妈妈的先离开。可第二天，教务处走出来的不再是那个大哥哥了，而是一个成绩突飞猛进的“李澄”。

“你不是李澄，你到底是谁？”张晓拽着“李澄”的领子，“你把他藏哪了？”

“晓晓你在说什么啊，”“李澄”笑着，他想要伸手摸对方的头发，却被张晓狠狠拍开。

“不，你不是他。”哪怕这个人能说出所有他们才知道的事，张晓还是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不是李澄。

“妈妈，李澄去哪了？”失魂落魄的张晓找到了母亲所在的办公室，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母亲却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缓缓叹了口气：“晓晓，李澄不是回教室了吗，他就在那啊。”

张晓却敏锐地注意到母亲握成拳的手，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骗子！”

既然得不出答案，那他就自己查。

这一查就让他发现了永生教的存在，查到了程黎和母亲的龌龊，可就在他进一步调查期间，这个“李澄”突然死了，带着所有的秘密在一个雨天从楼上一跃而下。

张晓那时正在母亲办公室翻找文件，他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从窗户探头，在他看清的一瞬间张晓僵住了，悲伤痛苦不可置信一齐袭上心头，他看见从脑后蔓延出的血迹被雨水裹挟着流向四周，他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

张晓控制不住想要呕吐，他想尖叫出声，想打自己两个巴掌来验证是不是还身处梦境，但他只是僵硬地站在窗前，死死地咬住舌头，口腔满是血腥味。

“晓晓，别查了。”母亲捂住他的眼睛，把他带离窗口，早已控制不住的眼泪一下涌出来。

张晓推开母亲，用他最快的速度来到楼下，但楼下除了血迹再没有其他，而不远处有几个人抬着什么东西走向树林。

他急忙跟上去。

眼前模糊一片，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土地泥泞不堪，时不时有藤蔓绊他一下。就这样，张晓边摔边追，一身狼狈的来到树林深处，他看到穿着雨衣的人们抬着个袋子，他冲上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那个袋子。可他的力量比不上成年人，张晓被拖开了。

“这是张老师的儿子？”

“不想死就一边呆着！”

他被凶狠的推开，可又再一次冲上去。

“靠，没完没了了。”他们揍了张晓一顿，把他踢到远处，得到消息赶来的张老师急忙抱住儿子，背起儿子往回走。

“晓晓，别怪妈妈，妈妈能护住你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鼻青脸肿的张晓在母亲的肩上挣扎着，他没有力气了。

他忍着疼痛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奇怪的人跪在地上，口中念叨着神明显圣，而他们的神明居然是棵大树。此刻树根正在吞食他的朋友，藤蔓卷起李澄的身体，一点点埋到地下。一面是信徒的祈祷，一面是凶残的进食，孕育着希望的学校却以学生为祭品，多讽刺的一幕啊。

张晓昏迷前想，如果真的有以人类为祭品的神，那祂怎么会回应食物的愿望。

自那之后，张晓几乎与母亲决裂，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也挖出了现在学校的黑暗面，也终于明白了灵魂附身这件事。他疯了般前往教务处找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李澄的灵魂。照片上的面孔无比陌生，熟悉的灵魂会藏在哪张面孔下？

再之后，他发现了只要身体不死，灵魂还是可以回去的，这一次发现是朋友的第二次死亡，所以李澄彻彻底底死在了那个雨天，而他之后遇到的每个附身者都没有他的朋友。

直到这次玩家的到来，熟悉的灵魂再次出现，张晓几乎控制不住要痛哭出声，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能见到他的机会了。他不是没想过抢夺这具身体来承放灵魂，可他太清楚李澄是什么样的人了，要是灵魂真的能恢复记忆，那李澄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就，用剩下的几天当作告别吧。

江潮生听后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只是想诈出附身者的身份，没想到背后故事这么曲折。

他也蹲下身子，安抚地拍了拍张晓的肩膀，“唉，对不起，我话说重了。”

在教室里的“陆离”做完题似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狐疑地走出来，“你欺负他了？”

张晓抹干眼泪抬起头，笑着开口：“没有，我们闹着玩而已，是我玩不起。”

“陆离”闻言把手搭在他肩上，“那就不玩了，走，我们去贩卖机买瓶饮料喝喝。”

江潮生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