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脸色剧变，原本从容应对的姿态一下子变成惊慌失措，她快步走到张晓面前，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着，“晓晓你没事吧，你怎么不告诉妈妈，昨天到底怎么……”

“告诉你有用吗？”江潮生打断这场单方面的关怀，“告诉你之后难道就不会像李澄一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吗？”

张老师浑身一震，她的儿子像是回忆起那段记忆，狠狠推开了她。

看着张晓疏离的表情，张老师心中无比苦涩，这件事是母子关系最大的刺。

“要不是我昨天及时救下张晓，你儿子早就死了！”江潮生拿出道具，他把日记本摔在办公桌上，“口口声声说爱他，你的爱就是把他送到这个吃人的学校吗？作为一个母亲，你的爱就是监管儿子的生活吗？你的保护就是教儿子懦弱忍让吗？”

“你真的能保护你的儿子吗？你是合格的母亲吗？”

张老师看到日记本后脸色变得苍白，她张了几次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她做错事了吗？

儿子连这李澄的事都能告诉外人，却连昨天的事都不愿意告诉她。这些年她感觉离儿子越来越远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将他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语音沙哑，“那根木棍是从本源树上取下的，持有者不会被树神伤害。”

“谁给的？”

“……我给的。”她彻底放弃挣扎，“每一个宿管巡夜都得带着，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江潮生点点头，难怪当天晚上藤蔓没有攻击他。

“学校的规则都是你写的吗？”

“不全是，”张老师颓废地走在地上，“食堂和宿舍的规则是我写的，但后来被树神污染了一部分，现在程黎盯得紧，我也不知道规则变成什么样了。”

最开始感受到学校有异常时，她还是担起了老师的责任，保护学生。她制定了食堂和宿舍的规则，每一条规则后都有几条人命的代价，张老师想减少死亡。但这件事被程黎发现了，他只是嗤笑一声，没有阻止张老师的举动。

渐渐的，张老师发现规则被莫名扭曲了，她只能尽力安排好宿管和食堂人员，尽可能护住学生，可绵薄之力终究是太小了，学生死亡率还在上升。张老师无法与程黎正面抗争，她能做到的就是护住自己的儿子。

“永生教的目的是什么？”

张老师猜到了他会这么问，但她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最底层，接触不到高层的安排。”

江潮生换了一个问题，“那讲讲永生教吧”

“……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教会供奉的神树可以吸纳别人的灵魂来让他人新生。”张老师努力回忆第一次看到的神迹现场，“真的很神奇，它不仅可以让死人复活，还能让人恢复年轻与健康。据我所知，有不少大人物在高层里。”

“这棵树在教会吗？”

“差不多，本源在教会，但分支遍布在各处，就比如……”

“就比如学校树林里那棵？”张晓接过话题，他控制不住愤怒，“为了自己活下去就肆意残害别人的命？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

张老师苍白无力地解释，“不是的晓晓，交易是自愿的。比如我可以放弃我的灵魂来向神树祈愿，用我的命换你爸爸活过来。最开始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可是，可是……”

可是她也没想到神树被人垄断，交易由自愿变成了强买强卖，大批无辜的人被莫名实现了微不足道的愿望，被迫献上生命。

江潮生叹了口气，他想起了那张地图，“那四千多人的命，能换来什么呢？”

“我，我不知道……”张老师茫然地看向操场上的学生，“四千人，这所学校的所有人。程黎会这么做吗？那是屠校了啊……”

“他说过，为了学校的招生，他不会动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只要我乖乖听话，他答应我不会动我儿子的，我能护好晓晓，我可以保护晓晓……”

张老师神情恍惚，像是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

这是被真相打击到了？

“可是伪君子会遵守诺言吗？”江潮生大概了解了情况，他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儿子可差点就要被杀了，你居然还敢信程黎的话！”

张老师从恍惚中清醒，眼泪慢慢充盈眼眶，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儿子陷入了巨大的悔恨中。

江潮生心中为她升起一丝悲哀，“你为了儿子为了家庭加入永生教，现在后悔吗？”

张老师哽咽着点头：“后悔，我做错了，我不该来的。”眼泪掉的越来越多，她脸侧疤痕处的伪装都被洗掉，这段经历让她身心都遭到了巨大的折磨。

“是我做错了……对不起晓晓，妈妈错了……”

张晓抿了抿嘴唇，不发一言，但微红的眼角也能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了好了别哭了。”见张晓无动于衷，江潮生只能接过安慰人的工作，“现在学校里还有四千多条人命呢，好歹把这些人平安送出去啊。哭有什么用啊，别哭了。”

“等结束后你自己就去自首吧，顺便把那个鬼教会举报了不就行了。唉呀，别哭了。你也算了在努力保护学生了，到时候把过错全甩程黎身上，多少能少判一点。”

江潮生想了想又开口道：“作为母亲你保护儿子我能理解，但那些学生也是别的母亲的孩子，你尽力了，但还是带来了伤害，人命无法偿还，但及时停下还能挽救更多的家庭。”

“你孩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吗？”

‘我的命是命，李澄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过去的话语在耳边再次响起，张老师泪如雨下。

她是害死儿子好朋友的帮凶，现在与儿子的关系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