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璧看都没看我一眼,直直将目光投向白芷:“病人病情如何?”
“呵,方才需要你的时候让你施舍一步都吝啬,这会又在这里假仁假义做给谁看呢?我们的江大夫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攀上了知府这个高枝儿便对贫苦门户横眉冷对,却也是出息啊!”我抢在白芷前头说话,一句话就让医馆的气氛降至冰点。
来的这些天,白芷待我很好,南星与我交流也很融洽,我也并非存心想让他们为难尴尬,只是有些话自打被强留下来时便憋在心中,经过这些时日的积攒酝酿,不仅没能下火,还越发堵于喉口,惹人恼得慌。
加之今日之事如同一个导火索,让我的所有不悦和愤懑统统爆发出来。我也懒得单独找江怀璧聊这些,他从一开始便没给我台阶,我又何苦热脸贴冷屁股地给他留这个面子?
“韩妹妹!”白芷眼看势头不对,连忙上前拉住我,“走走走,我们先回后院,我正有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我抚开她的手,纹丝不动地站在那盯着江怀璧。
江怀璧皱皱眉,放下手中茶盏:“你今日,是存心想与我争执一番?”
“如若不是忍无可忍,没人愿意多费口舌,给自己添这样的麻烦。”我冷冷地如是回答。
白芷还想把我劝走,江怀璧却已是起身向我走过来:“忍无可忍?”
他站在我面前,我仰头也只能看到他的唇齿下巴,一种无声的威压扑面而来。
“你倒说说,我做了何事,让你如此难以忍受?”
“从开始,到现在,你几乎没有做一件事,让我觉着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我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
可能是话说的有些重,江怀璧盯着我,眼睛微微一眯,危险的气息不胫而走:“哦?原来如此。”
“最开始你打算留下来,并非我强买强卖,我所做的不过是告诉了你毒发的后果,留与不留,全在于你自己;这些日子我待你不说热情,但该有的礼数和规矩却是分毫不缺;就算是今日,我真的置知府大人于安然之前,我贪名求利想让自己的医馆平步青云,想来却也是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在你心里,功名大过责任,焉能不走邪路?”
“韩笑,”江怀璧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在你的思想里,或者说按照你所受的教育,你觉得‘君子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但我江怀璧向来不是高风亮节之徒,安然阿婆的病现下我确实无能为力,只能暂且用药保住她的性命,既然我走与不走都无法改变什么,为什么我不留下来尽心宴请知府大人,以谋求利益的最大化?”
“我是个大夫,也是个商人,作为大夫,我尽心尽力,恪尽职守,但作为商人,我谋求亨通显达,安身立命却也无甚过错。我不奢求,也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但若是不理解的,我倒也不愿与其深交。”
“出入随心,留与不留于我无碍,你好自为之。”
这是我步出大门之前,江怀璧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走在大街上,脑袋里反复回想着他的几句话。
方才一时气盛,没按耐住火气跑了出来,现下想想,他所说的,好像竟不无道理。。。。。。
或许是我阅历不够深,又或许是我眼光不够透彻,心思不够通达,我认可的大夫,几乎都是仁心仁术,誉满杏林之辈,但如江怀璧这般既要尽心尽责,又要兼顾生计的,才是当下医者最为普遍的生活状态。
所以,是我太过于理想主义了吗?为人交口称道的杏林圣手,竟只是人们寄托在话本子中的一道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