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沛沛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她自己的孩子,她最了解。
看着星星从四岁再到如今二十岁,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取代暮暮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试探过无数次,让星星早点带女朋友回家给他们瞧瞧,但星星总是说,自己并不打算谈恋爱。
后来有一次,她问星星,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谈情说爱。
星星给她的回答是,他心里藏着一个人,在很遥远的异国他乡,如果等不来她回家,他就去找她。
她哑然,小心翼翼地问:“是暮暮吗?”
星星没有再回答。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在以前,她隐隐约约就已经感觉到星星对暮暮不太一样,有点……太好了。
没错,这是一种超出了兄妹范畴的好。
她的朋友也是兄妹家庭,总是听朋友说,兄妹年纪相差不大,天天在家里打架,为了争抢一个东西大打出手,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即便是关系缓和的时候,也绝不会给对方洗贴身衣服,或是尽心尽力体贴照顾。
而暮暮,他们纵然宠着惯着,也绝不会太过分,许多事情更是要求暮暮亲自完成,他们不会插手。
只有星星,对暮暮总是万事必应,他才是真正将暮暮溺爱成公主脾性的主要原因。
如果没有超出亲情的爱,绝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无从寻起。
“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还想……听你……喊我……一声……妈妈……”
好像的确是这样,只有和梁星渡结婚,她才能名正言顺喊她母亲。
因为六年前,她的名字就已经从梁家户口本上消失了。
郭沛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临终前唯一的遗愿,便是女儿后半辈子能够幸福,她知道谁能给女儿带来幸福,谁能一辈子不辜负女儿。
即便死后,她也能在黄泉底下真正安心长眠。
“暮暮。”郭沛沛又呕出一口鲜血,沾湿了枕头。
梁佳暮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又添了几分,忙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郭沛沛释怀地笑了,牙齿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哪怕知道暮暮是在哄她,她心里也很高兴了。
她明白自己最对不起的人是暮暮,她让暮暮和星星成婚,是因为自己私心作祟,想将失散的一家四口重新凝聚。
然而当初亲手拆散这个家庭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
她用自己女儿后半生的幸福,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落得这样的下场,是自己应得的。
“好…累…啊……”
郭沛沛闭上了眼,松了手上的力道,缓缓躺了下去。
“我…想…睡觉…了。”
梁佳暮目光落在心电监护仪上,看到郭沛沛还有生命体征存在,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半空中归位。
她轻声说:“我会让您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的。”
没有应答。
郭沛沛睡着了。
监护仪显示,她的脉搏很弱,心率也比普通人慢了许多,就连血氧都下降到了百分之九十。
刚经历过抢救,又说了那么多话,她早已身心俱疲。
梁星渡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梁父,梁父咬咬牙,狠下心推了公司所有的事情,马不停蹄赶回医院照顾郭沛沛。
他们父子俩在走廊上商议今后的打算,看见梁佳暮从病房里出来,梁父一把年纪仍然红了眼眶。
“暮暮……”
许多年不见,他的暮暮已经长这么大了,他也老了。
梁佳暮嘴唇噙动,良久才回道:“爸…”
听见梁佳暮这样称呼自己,梁父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他双手捂住脸,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背不断耸动。
已经多久没有听见女儿的声音了,他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现在看见女儿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悬吊多年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位。
当他用力擦拭眼泪时,梁佳暮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爸,我决定和梁星渡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