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厌微微一怔,而后才恍然大悟般:“您一直跟在郭总管身边,想来不知这后宫之中出的事端。”
“什么事?”
“据说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奴才擅作主张……害宁贵人孩子没了……”
宁贵人,正是步丞相的胞妹。
“是那位贵人……”明月皎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你说是贵妃身边的哪个奴才?”
“是小六子。”
明月皎的心跳近乎暂停。
她猛然起身,不顾伤口便匆匆往贵妃处赶。
她的呼吸逐渐紊乱,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滴落在明月皎的脸上,亦打湿了她身上沁着血的衣衫。
长长宫道上闪过她的身影,她愈发感觉头晕眼花,一时不察竟被绊了一跤,她毫无防备的重重摔在地上。
她知晓耽搁不得便赶忙起身,脚踝传来的刺痛侵蚀着她的神智。
……
温香暖阁里来了不速之客。
“奴才分明做的滴水不漏。”明月皎身上的血水混着雨天的泥巴留在了贵妃的地毯上。
“瞧你这狼狈样。”贵妃娘娘恍若未闻般,“跟在郭总管身边没少吃苦头吧。”
“为何要让小六子顶罪。”明月皎上前一步,她行为僭越,神情更是呈现可怖之色。
“不过一个奴才,你为何如此在意?”贵妃不禁皱眉,面上亦显不悦。
“他已经被陛下派人乱棍打死了,怎么,你莫不是想替他鸣不平?”
乱棍……打死了?
贵妃的声音有些尖锐,明月皎清醒了几分,她抿了抿唇,而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奴才只是以为出了什么差池,故而一时忘了规矩。”
明月皎面露惶恐之色,她的头重重砸在地上,“咚”的一声。
“你倒是谨慎。”贵妃娘娘嗤笑一声,她面上到底缓和几分,却丝毫没有要明月皎起来的意思。
她不言,明月皎自不妄动。
疼痛的感觉让她愈发的清醒了。
直到贵妃的贴身宫女神色匆匆的跑至她身旁,小宫女欲言又止,旋即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月皎。
贵妃这才似刚想到她的殿中跪着这么一个人一般,她摆手让明月皎退下,她自然没有耽搁,只是叩谢贵妃:“谢贵妃娘娘恩典,奴才告退。”
贵妃眉心一跳,她目光转移到明月皎姣好的面容之上。
她的表情可谓无懈可击。
“本宫罚你,你当是恩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看着明月皎离去的背影,贵妃微微有些晃神。
直到回到屋里,她仍有些不真实感。
她异常冷静的让边厌将郭总管给她的御赐地毯给贵妃送去,看边厌似有不解,她便开口道:“便说是血污了娘娘的寝宫,故以此赔罪。”
边厌小心翼翼的去了,明月皎愣神片刻后便去院中打了盆水来。
不知是温度骤降,抑或是她太过疲倦的缘故,明月皎只觉双眼酸涩异常,眼皮沉的抬不起来。
她后知后觉,自己应当是有些困倦的。
于是她抬手狠狠挫了挫脸,双颊无二两肉,手亦枯瘦,骨头硌的手疼。
草草包扎后便上了榻,她平躺着合上双眼,可泪水仍是流了下来。
原来眼睛闭上也会流泪啊。
苦涩的泪滑过她的脸,打湿她的衣衫,厚重的,沉闷的,酸涩的。
她似乎此刻才真正明白为何赵清浔始终反对她入宫。
无论贵为皇亲贵胄,抑或低贱卑微如草芥,在这朱墙之后,他们的死亡期限都会无限缩短。
无论沈朝暮,小六子,还是她自己。
或许都……难逃一死。
终会一死。
分明前些日子里他还一脸狡黠的在她面前耍滑头。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唇角使其微微上扬。
要笑。
要笑。
大脑有些晕眩,明明不过寥寥几日,此刻回想竟觉恍若隔世。
其实她早就知道小六子是赵清浔塞进来的人,他身上有着和赵清浔相似的气味。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小六子。
可惜她再也问不了了。
“他的尸体在哪里?”
“已经被处理掉了。”
他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明月皎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