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南寰国,锵州城,江家村村口。
“‘矮猴子’,敢替人撑腰,你有种哦!”屠夫的儿子江威嗤笑道。
七八个粗布短打,嘻嘻哈哈将澜婴团团围住,左一拳右一脚陆续落到她身上。看上去皆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江威人高马大,自带匪气。手握一柄刮猪毛的刮刨,敲着澜婴的脸挑衅:“丑八怪就是个妖怪,你包庇它,就是跟他一伙的,想害死我们江家村的人?”
澜婴目光轻谑,一脸鄙夷:“妖分正邪,人分善恶。打着灭妖的幌子,仗势欺人,也配指责别人?呸!”
“他就没有小子的模样,长得跟丫头似的。我娘说,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是灾星降世,江家村的妖怪,就是他招惹来的!”一个胖子嚷道。
“这半年中,妖怪频频来袭,死了多少人。若是跟丑八怪无关,我倒立喝粥。”
“我娘说,他们家的人擅长邪术,会画符,还能招鬼。咱们剃了他的头发,斩了他的慧根,也算是为民除害!”
……
什么叫斩了慧根?这些凡夫俗子,跟本不懂修真。澜婴心里莫名好笑。
江威一副帮派老大的架势,有模有样地学他爹,杀猪时的口气:“劲大力大吹猪腿,眼疾手快剃猪毛!按住他,剃毛喽!”
澜婴刚摸出一张符咒,便被这群小弟压上去,按的按手,按的按脚,还有的,直接将她的发髻拆散……
丑八怪是村外的一个流浪儿,名唤“九丑”,年纪与他们相仿。只因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生得极其丑陋,常常被这群少年嘲弄,殴打。
今日澜婴见他们一行人,乌泱泱过来准没好事儿,便掩护九丑逃走躲藏,不料自己却让这群人绊住了。
说话间,江威手中的刮刨落下,突然人堆之中,一束红光升空,无数枯叶打着旋儿,荡落在这群人的头肩上。
只一眨眼,澜婴便手持刮刨蹲在一旁,而地上被按住的人却是江威。
她脸上挂着一抹邪魅的笑意,用刮刨轻敲江威的大脑袋。还学着江威的模样,高声喊道:“亮蛋好,亮蛋妙,亮蛋还能当灯照。按好喽,剃他个油光锃亮!”
几刀下去,江威的脑袋真还剃了个干干净净,滑不溜溜。
一群人围着此起彼伏地叫好,竟然都像中了邪一般。
忽然,几声犬吠响起,澜婴发悚,后脊窜麻。
一个劈了音的喊声由远及近:“敢欺负我哥们儿澜婴?咬死你们!”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来者。只见烧饼师傅的儿子江达旺,带着一只名为‘天宝’的大黄狗急呴呴地奔来。大黄狗挣脱绳索,发了疯一般冲在前头。
一人一狗皆是龇牙咧嘴,大伙儿纷纷作鸟兽散,四处逃窜。剩下一脸木讷的“江亮蛋”和手足无措的澜婴。
天宝风风火火,哈喇子甩飞,它绕过地上的江威,竟鬼使神差地对着蓬头垢面的澜婴就是一阵猛扑。
澜婴“哇呀呀”地失声惨叫,比待宰的猪还凄厉,吓得江威抱着光头在地上直哆嗦……
幸好江达旺捡回绳子,拼了老命往后拉,才将天宝控制住。
澜婴抹着眼泪,双唇微颤,止不住抽泣道:“江……达旺……你还……真是好……哥们儿?”
只因看不惯村里这帮废材胡作非为,澜婴总是帮着流浪儿,为他打抱不平。结果跟江威结下了梁子,成天变着法儿地互相伤害。
父亲江培善患心疾多年,刚见她一身土灰,披头散发进门,便一口老血落地,气到晕了过去。
见父亲再次卧于病榻,气息恹然,澜婴无比自责。她悄摸回房,将早就备好的乾坤袋挂在腰间,留下一纸书信,顾不得身上狗咬的伤,一颠一簸地出了村子。朝着千里之外的烛荫山,寻稀世珍宝——紫濂珠而去。
澜婴无父无母,不知自己生辰。一道封印禁锢了她十四载,无论什么法子都修不出内丹。只能是毫无法力,如同平凡人一般活着。
她身边有一个擅医术的道士养父——江培善;一个被法阵镇压了数年的灵君姑姑——姬美琊;一个神出鬼没,非亲非故的妖怪叔叔——白前。
姬美琊囚于贲雷山的雷神庙,山顶常年裹于云雷之中,她受尽电笞雷击,虽是位神通广博的玄武灵君,却逃不出小小一方庙宇。
“玄武逆鳞乃我魂精所化,可固灵力,避妖邪。即便是饮血食心的山中恶妖,亦不敢靠近此物半步。”姬美琊介绍逆鳞之时,神气高扬,毫不藏锋。
可语出仅半个时辰,逆鳞便被澜婴顺了去。
谁让她多次提及,何地取珠,如何取珠。为了救父,澜婴可算是听者相当有心。
紫濂珠不但能医治心疾,还能助益修行。可藏珠之地的妄心崖,路途凶险,若非玄武逆鳞在身,澜婴必不敢冒然前往。
从乾坤袋里牵出毛驴侧身骑上,澜婴往它腿上贴了一日千里符。毛驴不言自明,甩开了四蹄。
她跟着玄武灵君这样的大妖,都修不出灵力。只能跟着江培善,学了点画符的本事傍身。
烛荫山密野丛林,阴风卷着一地枯叶,在林间穿梭。此处阵阵吼声,似尖啸,似虎吼,亦似雷电,不绝于耳。
澜婴回头眺望走过的林子深处:古树葱茏高大,遮云蔽日,她手上的灯笼,不过昏昏暗暗,一灯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