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猛志虽占了上风,但这样打斗根本灭不了个怪物,反尔会让蛛丝越来越多,四处乱窜,伤及周围居住的百姓。
澜婴望着宫战的双眼,此刻修罗面具也挡不住他眼中闪烁的不安,她躺靠在他身上,只觉得宫战按压着她伤口的另一只手,力度越来越重。
灵力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身体,她捏住他的手腕,想要告诉他,自己没有内丹,不要浪费灵力。而指尖意外地触碰腕心,发现了这个男人受了极重的伤,内丹竟然只有半颗。
她也算个郎中,知道自己性命无忧,便忍住巨痛,刚想安慰宫战,可对方一开口却是:
“荒谬,本君何须你救?自作多情!”
澜婴倏然打消了想要说话的念头。
伴随而来的,是不知何物,在全身筋脉之间穿行,如熔岩翻滚。澜婴汗如雨下,全身像被虫吃鼠咬,控制不住颤抖,说不上是冷还是热。
此等异象跟背上的伤势无关,她曾出现过一次,仿佛救她于水火,亦似要将其拖入深渊。
好在很快就消失了。否则她会在这样的感觉里窒息而亡。
宫战的薄嘴还在一张一阖,大概是指责她不会惜命之类的话。但她的眼中余光却扫见,那些东一团西一簇的绿泥,此时又聚汇成一洼,就在她正前方,鬼八脚的庞大身躯逐渐清晰起来。
“伏妖!”澜婴急促结印,笔走龙蛇,凭空中勾勒出一道法阵。此法阵,阵中有阵,灌入了宫战的灵力,竟携着九天玄雷,磅礴而至。
宫战趁势抬手,一股浩大雄劲的掌力轰然击出,掌风所及,尘沙翻卷,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两只鬼八脚融于法阵之中,所有蛛腿蜷缩着跪在地上。
法阵上空骤现玄武与白虎光影,灵力磅礴,悍然罩顶。鬼八脚坚持不住,砰然倒塌,几百只眼睛滚落在地上,一眨一眨的,很快便都化为了青烟,只留下浓烈的尸腐气味,在空中久久不散。
随后,一旁的赵猛志全身以及周围各处的蛛丝也渐渐消失。
澜婴推开宫战,趔趄独行,朝瑞安街方向走了大概二十来步,忽然跪立在街边一个倒在地上的手推木轮车处。
她看向车旁边一个燃着的小炭炉,炭火烧焦了溅在炭上的一溏糖汁,冒着浓郁黑烟。半截青黑人皮皱巴巴地贴在地面上……
“杨……伯,今日出摊这么早?我今天,没带钱……”她泣不成声。
倏然将头转向一边,眼中已是模糊不清。
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捂上了她濡湿的双眼。
好痛,仿佛江培善再一次从她生命中不辞而别的痛。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能坦然接受生死,尤其是对身边相熟之人的离去。以前是江家村的人,江培善,姬美琊,九丑和一白,而现在甚至是邻里乡亲,上门求医的病患。
没有抬头,任由泪水浸湿宫战的手心。
背上的灵力再次传递过来,是温柔的,像四月的微风,带着阵阵草木的香气;像七日之约,蕴藏着让人摆脱痛苦的希望。
“你这伤势须尽快医治。”宫战淡淡地说道。
谢谢。
她没说出口。
“灵君!灵君!”
随着一声沙哑的呼唤,二人才缓缓朝街对面看过去。
对面的小胡子囚犯对着他们一个劲儿地喊“灵君”。
他一身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丁点儿蛛丝,倒是怀里揣了各式各样的荷包,还抱着好几把狱卒的刀。一看便是干了趁火打劫之事,从各处尸体上扒了不少东西。
“毛贼范戎!”宫战大喝一声,吓得小胡子一哆嗦,碎银洒了一地。
“叫你爹干嘛?”他刮了宫战一眼,神色突然高傲起来:“我鲛族敬奉的玄武灵君在此,你休得放肆!”
话音刚落,唤云刀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刀尖就对准了他的鼻尖,他额上的一小缕发丝,晃晃悠悠隔着衣裳飘落地面。
范戎呼吸一滞,收了声。
他胸前的囚字十分醒目,澜婴心中纳闷:自从到了晟阳城,遇到的鲛人都称她为灵君,可她明明就是个凡人。
她抬眼见到宫战面具外的半张脸,同样充满着疑惑,必是断定范戎口中所指的玄武灵君并非是在唤宫战。只是他的眼神却专注在她的一侧手腕处。
那是一枚龙首龟身式样的图案。澜婴离开贲雷山时,姬美琊将自己的灵力尽数注入她体内,之后在她的手腕处就多了这个被称之为玄武令的印记。
先前出手结印之时,这印记还发光来着。想必范戎瞧见后误将自己认作了玄武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