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拖筋带血的手掌爬上了她的肩,被她用力扯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手指尖吸食了她身上的活气,干枯的手居然变大了数倍,在地上兴奋的狂抖,吸引了更多的血残肢,向澜婴他们逃走的方向靠拢。彼此交头接耳一番后,数以千计的血残肢纷纷将目标对准了澜婴。
不仅如此,就连毗岚妖兵眼里都多了一份欲罢不能的渴望。他们抖落了身上的木叶定身符,不约而同地朝澜婴跳过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凌乱的“咔咔”声。
江培善雪白的嘴唇颤动着,他按住了心口,低声对澜婴说道:“还记得爹教过你的百步瞬移咒吗?”
“当然!”澜婴胸有成竹地应道。毕竟不久前在斗兽场,她还用此咒附于乾坤逆转符上,救了范戎,可谓百试不爽。
“我数到三,咱们一起瞬移到村外的枯井处汇合,再合力布下天罡伏妖阵,将它们困在江家村里。”江培善说。
“这主意行!”澜婴手捏枯叶,作了预备之势。
群妖的包围圈开始缩小,乌泱泱的堆积在一起。那些手扒开了脚,脚又踢飞了脑袋,心肝肠在地上打着结互相地拉拽……
江培善的“三”字刚一出口,三人之中一束红光升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瞬间出现在了村口外的枯井边。
于此同时,大地震颤,结界腾空而起,霎时将整个江家村覆盖。旋即传来江培善如天神怒吼一般的传音。
“今日放这群孽畜离开江家村,他日必会祸及天下,令更多的无辜之人惨死。九丑,老夫将澜婴交给你了!”
“你从不骗我!从不骗我!”
澜婴湿了眼,挣脱九丑的手,哭喊着冲向江家村,在触碰到结界的一刹那,整个人被震飞丈外。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结界之内山崩地陷,乱石飞溅,水泉汹涌,磅礴成海。
江培善负手转身,化作一潭深黑如墨的漩涡,绵延数千尺,悉数吞噬着周遭满目疮痍。
“这阵法是混元山海烬,我爹要跟它们同归于尽!”澜婴好不容易再次见到这个爹,岂能眼睁睁看着江培善再死一次。
她手臂狠狠一挥,蓝光划出一道弧形星河,手上的指环凝成了斩椿。她想用此魂器破了江培善的阵法,却被九丑拦住了去路:“混元山海烬是你爹用元神所化,你一刀破阵不但救不了他,还会令他身死魂灭。”
“救他!九丑,我求你救他!”
话音刚落,结界中的江培善,血残肢,毗岚妖兵,以至整个江家村尽数在阵法之中瓦解。澜婴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不知江培善何时改变主意,布下了混元山海烬,只知道那一刻他定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在救她,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眼前的空寂,让人看着极其不真切,却能将剧烈的疼痛嵌入她的心脏。方圆十里,一马平川,仿佛世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江家村一般。只有一处空地上,还若隐若现地忽闪着那个画了一半的天罡伏妖阵,和几许烧焦的废墟,方能证明江培善曾经在此处战斗过。
许久,澜婴手扶井沿,失魂落魄地站立起身。
“你可知道,我带了紫濂珠回来治他的心疾?他如此决绝,心里就一点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吗?”
“澜婴……你爹成仁取义,绝非苟且偷生之人。他心里不止有苍生,更有你。要怪只能怪我,没能保护你们,我打不过毗岚……”
“这不对!”
澜婴无意之中瞟了枯井一眼,猛然惊呼,打断了九丑的自咎。
她陡然想起了些什么,爬在井边往里面探着头,突然跳起身来,一阵哈哈哈地放肆大笑。
九丑震惊,一脸担忧地伸手去扶她,却被澜婴猛地扎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九丑:“……”
尽管身上的伤被她抱得巨痛无比,每一寸皮肤都在痛苦的挣扎,但他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
因为九丑更多的担心,她经不住如此打击,失了魄,才会情志异常。
澜婴在地上蹦着,眼里闪着激动的星光:“他不在井里!哈哈,他不在井里!这是一个局,是有人设的幻象。做局之人虽了然江家庄被屠的全部过程,也清楚是这个结果。但他不知道的是,江达旺一直就藏在这口井里!”
她伸手指向井口激动不已,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九丑见她并非心志失常,才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顺着澜婴的视线,一同抬头望向了天上。
这轮红月妖光曈曈,独霸苍穹。绯红光芒如薄纱轻摇,经久不散。使人眼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似烟似雾的红色景象。
只因村口的枯井位置偏僻,月光恰巧照不进来。所以,江达旺没死便成了意外之中的事情。
月亮有猫腻!
澜婴心道。
“你的金锏是仙器紫金所铸,可破迷障,驱邪除魔,对吗?”
九丑与她对视一眼,立即心照不宣。他回了一句:“我试试!”便抖出九尾紫金锏,将灵力灌于锏中,锏身顿时紫电环绕,他背上的伤浸出一大片血迹,染红了最外层的紫云轻绡。
他深吸一口气,金锏离手,秋风扫叶般地朝天上妖冶的红月劈了去。
霹雳巨响在上空激荡,一束强光撕裂漆黑的夜空。身旁的事物开始扭曲变形,渐渐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周遭徐徐变亮,黑暗如退潮之水。
二人就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却瞬间出现在一处灯火燎明的宫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