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戎紧急收掌,残余的掌风吹起女子的如烟似墨的细发,如花叶披拂,更显绰约多姿。
真是个好看的女子。
“你就是我二哥要娶的女人?我大哥和二哥呢?”范戎问道。目光在她身上很不礼貌地逡巡着,只因她身上并没有一丁半点的伤痕,也没有绑着封天网。
女子并未羞涩于范戎唐突的注视,而是蜷缩着双腿,玉臂抱于胸前,她抬着水波粼粼的双眸,半咬着盈润的珠唇,端的是一副招人怜惜的凄凄切切。
“宋公子将妾身藏于海棠树洞之中,他自己却被毗岚妖兵抓了去。都是结萝的错......”这位自称结萝的女子说着,已涟涟垂泪。
本是楚楚可怜之姿,但范戎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人眼噙桃花,顾盼生情,一副想要勾引自己的勾栏色样。他现在心里只有澜婴的安危,根本无心理会这种俗了吧唧的事情,便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门外的海棠树上,树洞处的确还残留着宋惊沙的灵力。
毗岚妖兵也想要老四的灵君妖丹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范戎带上结萝回到了左弃繁的院内,刚进门便被敖璋凌空一个绝响的巴掌打翻在地。
“这就是你带来的宋惊沙?”敖璋一只手广袖飞舞,袖摆缓缓曳地,另一只手的五根纤长手指,隔空一缩,邹九儒的整个脸便胀得通红,双眼布满血丝,两手在脖颈处不断地乱抓,看着极为痛苦。
“我二哥和大哥让毗岚妖兵掳走了!我去的时候,只有她在场。”范戎顾不得灼热红肿的脸颊,趴在地上捣蒜一般猛磕头,三两下便染红了身前的地板,额上鲜血淋漓:“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在何处?眼下四弟就快登境了,受不住这样折腾,求灵君爷爷高抬贵手。”
一旁的结萝拼命地点着头,语无论次道:“妖兵又来了,是宫峥嵘,炸尸了......”
“罢了,放了他们。”澜婴阻止了敖璋对邹九儒的折磨。她自知胸中无心,无论解得开封天网与否,自己离死亦是不远了,就算杀了海棠四寇也是无济于事,顶多黄泉路上多了四个呱噪的乌鸦嘴而已。在用尽全力迸出这句话之后,便耷下了头,已然危如朝露,命若悬丝。
“学......生,能......能解......”好不容易从敖璋手底下死里逃生的邹九儒,跪在地上红着脸,急匆匆憋出这模糊不清的一句话,才敢大口喘上了气。
“能解你不早说!”敖璋怒道。
邹九儒抬着一张奔丧脸,憋屈道:“您......没没给......机会......”
澜婴有时候在想,敖璋虽是骁勇善战,但他遭人暗算,身陷囹圄绝非偶然失足。如今看来,当真是冒失冲动。
邹九儒爬向澜婴,一手指尖在另一手掌处狠狠一划,鲜血所及,封天网触之即溶,渐溶渐断。
原来海棠四寇皆为鲛族遗孤。左弃繁,人称“白日闯王”左一刀,杀人向来只用一刀,管它砍不砍得中;宋惊沙,花名“千面匠师”宋二爷,擅长机关法阵,记性不太好;范戎,自称“草头天子”范老三,自诩聪明人,却没做过几件聪明事。而他口中的邹启勋,便是“蜉蝣探花”邹九儒,命相医卜山,样样皆知,却样样不精。
北瀛倾覆,四个小孩儿跟着姬玄屹亡命天涯十五载。直到六年前,姬玄屹被宫战废了修为,从此杳无音信。四人流离失所,不得已才落草为寇,劫来的财物,大多也是救济了穷苦人家。
只是这次不知怎的,鬼迷心窍一般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不耻之事。
范戎也察觉出左弃繁和宋惊沙的异样,只是先前脑子里一团乱,来不及细想。
卸了封天网,邹九儒这才看到澜婴心口的伤情。
“你的心......”
澜婴微浅摇头,给到了他一个莫要声张的眼神。
邹九儒立刻醒转过来,在屋里翻出左弃繁的黑色斗篷披于澜婴肩上,并掏出一粒丹药给她:“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服下此丹,刺痋钉之痛,便可解除。”他递药的手,明显有些惊颤。
澜婴扯住斗篷将自己密实地包裹起来,一直遮掩到脖颈处的领口,还盖上了帽兜。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引起大家的焦虑和恐慌。更重要的是,她在明处而贼在暗处,除了赵弦和敖璋,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服了邹九儒的丹药,又有敖璋渡予她的苍龙灵力,整个人恢复了些许。
那结萝正叙述着自已在宋惊沙房内的亲眼所见。当时她蒙着盖头,被封天网缚住,只能听见宋惊沙和左弃繁推门而入,二人显然对邹九儒登境之事,产生了分歧。宋惊沙受了伤,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哇哇叫唤,说什么鬼摸脑壳犯下了过错,绝不能一再错。便隔空解了结萝的封天网,不但要放走结萝,还要赶着回去给邹九儒护法。
这举动激怒了左弃繁,说宋惊沙临阵拆台,不讲义气,便动手打了宋惊沙。兄弟二人打着打着就去了屋外的院子,待结萝摘了口中的布头,丢弃所有束缚,来到门口之时,只瞧见宫峥嵘用一条流光赤红的绳鞭捆了二人。
情急之下,宋惊沙捏了个诀,将惊恐失神的她藏进了海棠树洞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