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婴丢下这句话,向后纵身一跃,朝结界外弃剑而去。
“澜婴!”宫战知道她脾性倔犟,没想到她的转身竟然如此绝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但宫战不知道,澜婴不仅仅是怨他瞒着自己,独自去面对困境,更多的是悔恨自己有眼无珠,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愧疚自己没能成功搅黄的那场婚宴,竟不知是宫战早就布好的棋局。她自以为宫战没她不行,却反倒死在宫峥嵘箭下成了最大的笑话。
直到看见修罗面罩下的那张脸,她方才意识到,被自己恨了百年,咒了百年,视为仇敌的人,竟是跟宫战长得一模一样的宫峥嵘。而今,修复了妖丹,继承了白虎神技的宫战,又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独闯地狱,只为救她这个废物,真是何等的讽刺?
恨自己太蠢,死了一百年才明白过来。一个面罩就能骗得自己心绪纷乱,难分浊清,还有什么脸见人!
澜婴本以为出了结界,要面对的将是赤地千里,哀嚎遍地,哪知宫战的结界竟是随着她的位置在移动,她去到哪里,结界便在哪里,二十个毗岚妖兵便在哪里。
一阵暖流从心里流遍全身,让筑建起来的冰霜之墙开始消融,她想要的伞如今正在为她遮挡疾风骤雨,而她却像一条朝着喂水投食之人狂吠的狗,不识好歹。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转身朝宫战大吼:“我是不祥之人,一无是处,不配让你们为我以身犯险!”却见宫战满眼无奈地望着自己,几度欲言又止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担忧。
宫战拉起衣衫追上去揽她入怀,将她的头按靠在胸前:“天降大任苦心砺志,所经历的苦不会白受,所承受的痛也不会白挨。你可还记得,若非你及时出现在烛荫山,世上哪还有我宫战的一线生机。”
“那不过是碰巧罢了。”澜婴硬着脖子抬头,却被宫战稳稳地按在离他心跳最近的地方。
“我出困龙渊身受重伤,后又妄图自损妖元与万斯屠同归于尽,是你回头阻止并将我救下,又将紫濂珠磨粉掺进汤药助我疗伤,这也是巧合?”宫战问道。
澜婴推搡他的胸膛,想要挣脱宫战的环抱,辩解道:“医者仁心,不问高下亲疏,我只是救死扶伤而已。”
“如此说来,我才是那个没有你就活不了的不祥之人!”宫战说着心绪激动,嗓音也大了几分。
“我哪句话说你是不祥之人了?你是要跟我比惨吗?”澜婴被他说得有些气恼,也拔高了声调。
宫战不顾她的挣扎,抱得更紧,嚷道:“你没心没肺说走就走,忘了我们的约定,忘了我说要许你千里红妆,忘了我们之间还有恩情吗?”
“不对!是你要报救命之恩,又不是我欠了你的债!什么千里红妆,我一个没念过学堂的人都知道是百里红妆,百里红妆!真是好笑......”澜婴突然哑口失言,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宫战带偏了立场,竟跟他争论起这些有的没的。
她沉默了,心里暗暗自责:澜婴啊,听听你自己都在吵吵些什么啊?
“我说千里就是千里,因为你是澜婴,你配!”
“宫战,你......”澜婴有些不知所措,连傻子都能听出宫战话里的意思。她贴在起伏的胸膛上,里面越来越快的心跳在撞击她的脸颊。她慢慢从宫战松了力度的手掌里抬脸仰视他,却在最近的位置发现了宫战通红的耳廓。
许是感受到澜婴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游弋,原本滔滔不绝的辩口利辞,陡然变得烫嘴。
“你,你,你真是挺,挺没用的,猫跟虎都分不清......”
“你方才,说我配,说我配什么?”澜婴从来没见过宫战如此窘态,一时也有些赧然,随口问道。
宫战先是一怔,而后右眼向她一眨,突然脱口而出:“配享太庙!”
“宫战!你是不是有病?”澜婴推开他,手却被握住,反向一拉,最后掌心贴上了宫战的脸。
宫战像小宝那样,用脸蹭着澜婴的手心。他眼梢潋滟着薄红,哑了嗓音:“澜婴,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
这一瞬,澜婴不想再抗拒。她明白即使心墙高筑,也拦不住这只灵动轻盈的猫。什么龙之逆鳞,狼之暗刺,都能不经意地被宫战顺毛捋。
宫战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冬夜星辰,但此刻在澜婴看来却是夏日晨曦。她点点头,再点点头,望着手中捧着的那张俊脸泯然而笑,戏谑道:“宫将军不惜自降身段媚谄逢迎,又是苦肉计,又是美人计,我再负隅顽抗就矫情了,对吗?”
“这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宫战抬手,刚要给她额头一记凿栗,却见一团紫黑浓烟朝他们汹涌而来。
他下意识将澜婴护在身后,迎上前就是盈灌灵力的一掌。
澜婴顺着他出掌的方向瞧去,那紫黑浓烟在半空被飓风破击中,刹时分成一紫一黑两道人影,分落在结界的边沿。
黑色是鄂婕罗,紫色是赵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