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铜钟在这时敲响了第十一下,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没想到万斯翦的血,竟能让水运浑天仪的运转这般神速。照此下去,离血域之门的开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罢了,这跟断头台上随时降下铡刀的威胁,毫无区别。
“你倒是给我杀呀!磨磨叽叽做什......”万斯屠抓耳挠腮,突然一剑从他的胸当口穿了出来。他话未说全,一脸惊恐地低头看着要害处血红色的剑尖。
万斯暄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天下好事你样样都要占为已有,今日便让你什么都得不到。”说完二人一齐瘫倒在雪地上,就此再无气息。
那个困缚了宫战许久的白虎契约,也在万斯屠倒下的一瞬彻底解除。
宫战遂蹬地飞身与澜婴擦肩而过,反转刀刃向着徐怀卿的头劈砍过去。那人也不躲闪,反而邪魅一笑,在宫战面前褪去了赵弦的模样,一头如绸缎般飘逸的长发泻下。
“纳兰馥。”宫战并未停止不前,只是低声道出他的姓名,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诧的表情。刹那间弯刀与白骨刃的碰撞擦出一挂火星,灵压震及双方,二人同时向后退行了三四步。
“我在‘丑居’养伤的那段时日,想明白了一件事。几乎人手一枚的荧影石不足为奇,但是有心收藏到堆积成山的人,全天下唯有你一人,纳兰馥。”宫战摇头叹道:“不,当年我捡到的那个落魄的鲛族少年一直都是你,徐怀卿。你第一次从石阵之中召出宫峥嵘,实际上是为了解开贲雷山的结界,夺取姬美琊的另一半妖力。你千算万算,却不知家父在溺世之战中染上了魔之瘴气,才选择以毕生之力封印了自己和姬美琊。你明知家父丧失了心智,还将其带去江家村,害了一村的无辜百姓,而后自己也受到了反噬。”
“如此说来,你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所以不用顾念我俩情谊了?亏我处处对你手下留情,你却像条狗一样对澜婴摇尾卖乖!”纳兰馥冷漠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悦。眼光跳过宫战落到后面的澜婴身上,挑畔道:“什么心系天下,救国救民,重建北瀛?你舍得苦修百年的玄武神屋吗?”
澜婴一边走向水运浑天仪,一边摇头冷笑道:“我进,则成了毁灭一城的罪人;我退,玄武神屋则拱手让给奸恶之徒。你觉得我脑子是泥糊的,所以拿当年诱骗姬美琊的招式来诓我?呵,你若是改改套路,我还真信了。”
说着,一手握剑一手握柄,反向划拉。顿时,手中血红一片印在水运浑天仪的轮轴上。枢轮先是一震,随后在一阵噼噼啪啪声中断裂开,飞速运转就此渐渐停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为何会这样?!”徐怀卿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在万斯翦脖子上又是两刀,“你算哪门子的半魔之主?快转,让它转起来!”
万斯翦顿感八面透风,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什么君子气度了,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转你个癫!你他娘的是有什么毛病吗?我虽是个没有心跳,不死不灭的荧影,但并不表示我不会痛啊!你一刀又一刀割个没完了?”
“我的血能碎开海柳秘盒,同是海柳筑建的水浑运天仪也不在话下。”澜婴回身展开虚女剑阵,四百多剑堪堪一方墓冢,大有将徐怀卿乱剑葬于此处之意。
徐怀卿幡然醒悟,万斯翦已从他手中挣脱,朝墙边逃开。他伸手去抓,却让宫战一轮弯刀飞来割破了手臂。
宫战眼中寒光,凌迟在他的身上,一开口冰封千里:“他同样受到了荧影反噬,妖力不及两成。今日定要了结此人,为枉死的数万百姓雪恨!”
澜婴闻言默念,两指并拢于眉心,四百只剑立时剑身颤动,剑气向四周扩散,风卷寒雪如巨龙升空。
“还在等什么?给我射穿她的玄武神屋!”徐怀卿眼望天穹,大喊道。
夜幕霎时被一道耀眼的箭光撕裂。
宫峥嵘一身轻铠银甲,手持曜灵金弓现身在先前澜婴躲藏的那棵枯树顶端。他没有说话,顶着一张奔丧脸,再次引弓瞄准了澜婴。
宫战拧眉暗道不好,飞速奔至澜婴身后,以身挡箭。只见金光再次亮起,箭过之处沟壑半尺,就这么直直地朝他们射去。
含真子的绝世神兵出手,就算是玄武神屋护体,也难保不会重伤。
一抹胜利在望的笑意在徐怀卿脸上蔓延开来,而后忽然凝住,渐渐转化为惊恐,那金光绕过宫战和澜婴,照亮了他的双瞳......
几十只鬼八脚迅速层叠为行,挡在他身前,皆被此箭破穿。白骨刃未出,已在强光之中化为白烟一缕,左手化魂钩与之抗衡亦随即烂成血水一滩。他只觉得胸前一阵撕裂巨痛,整个人向后倒下。
宫峥嵘立于枯树至高点,整个人看上去比漫天的风雪还要沧桑。他冷冷开口,一张脸比在义庄停尸了八天还臭。
“让老子杀儿子,你以为你是谁?”言毕,再次引弓拉满指向徐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