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yangmama”
再次睁开眼是银色洁白的寺庙。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男人还来不及反应话里的意味,已经被身后的人拥挤着向前了。
从周边风景来看,他现在在东南亚地区,千佛之国。
“咣当”
墙壁掉下来一块粉尘,砸到了男孩脚下。
他下意识地后退躲开,身上还是落了灰尘。
似幻似真,苏尧惊醒半睁开眼,惺忪地意识恍惚查看周围的环境。
扭过脖子,看见有一处很亮,很近又很远。
正前方阴沉沉的,就像风雨欲来的压迫。
【这是哪里?】
他伸手摸了摸墙壁,像洞穴一样,指尖辗下来一块粉末,握在指腹揉了揉。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内心疑惑又不安,突然手心一握。
手机屏幕还亮着。
【小宁在这个位置。】
是备注为妈妈发来的消息。
“我有妈妈吗?”
【为什么从未有过这些记忆。】
“可是小宁…”
手指向上翻,都是一些家常的聊天。
“小宁今天回家了。”
“老师今天表扬小宁了。”
他不断翻动对话框,发现和“妈妈”之间的对话全都是关于小宁的。
好像他自己和妈妈的生活全都写满了“小宁”。
而他自己也是也由衷地爱弟弟和母亲。
里面像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很空旷很大又好像有很多人可是太安静了,就像一堆设置好程序的小人。
【也可能是被洗脑了】
苏尧猛地抬起头,他再往里探,好像他的视线越往里,画面就会再亮起来一块,就像能识别什么的照明灯。
整个身子向前倾,目光急速地扫视过所有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大褂,大部分人都背对着,低着头,手里摆弄什么,有鲜艳的颜料洒在上面。
【小宁?】
“小宁?”
他焦急地寻找,内心不断的呼唤。
眼前平静的就如同一幅剧的画面,然后他是被禁锢于此的灵魂。
手心已经出了汗水,浸在手机屏幕上,变得模糊。
他想给“妈妈”拨通电话,可是潜意识又告诉他这样很危险。
苏尧黑亮的瞳孔凝视在突兀的置顶对话框里,其他人的消息就像披上了马赛克,很模糊。
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好像自己就是这样孤僻无人。
暗下去的屏幕映出他的脸颊,紧蹙的眉头…
以及另一张陌生的脸。
?!
“什么”
他被那张脸惊吓,心脏突突的跳。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感受到了巨大的胸膛,好像能把自己完全包裹住。
扭过头,后被毛骨悚然。
那是一个巨人,黝黑的面孔,2米多,尖锐凌厉的五官看起来是一个很凶狠脾气急躁的人,比自己高了一整个头。
苏尧只得扬起脑袋看他,心跳如雷,后背浸出了一层冷汗。
然后他不知怎么着,高的男人把他带进去了。
又和刚才所见不同,里面很明亮,可是四周的墙壁还是像洞穴,好像用指尖稍微一挠就能扣下来一块巨大的墙皮。
男人直接伸手抽走了他的手机,而自己却毫无阻挠拒绝的意思,甚至是下意识地想要上交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大概10个人左右会围在一起,可他们也不说话,看见苏尧也没有抬头看看新人。
他机械地继续向前走,偶尔对上几个人空洞呆滞的视线,他们就像是为此而生的人,什么也不会再次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愿意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东西,一直低着头,低着头,等到脖子像枯枝一样掉下来,砸到脚上也毫无知觉。
高大的男人除了拿走自己的手机,对他再没有别的限制,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男人就像守护这里一般,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要被检查一遍。
然后越往里走,苏瑶就感觉自己在渐渐模糊意识,然后又一段崭新的记忆强加进来。
他每走一步,这种洗脑的感觉就会越来越重。
脚步落在洋灰地板一样的地面,头顶没有灯,却又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黑乎乎的变亮了。
每个人的眼神都无比呆滞空洞,只会摆弄手里的白纸、蜡笔。
苏尧越往里走,最初的不安竟然被成为了理解他们。
这样的地方还能干什么呢?
“小宁”
他直接脱口而出。
“找小宁。”
【我是来找小宁的。】
像被设定了程序一般,他又开始往里走。
找小宁的记忆一涌上来,他就在一个角落看见了。
“妈妈”坐在一张破旧的四角椅子上,面前是一同样破旧的木桌,很小,却挤了四个人。
他看不清“妈妈”身旁的人,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穿着洗掉色发黄的白卦,光着头,目光在呆滞的凝视什么,没有动作。
母亲对面的人,他看清了。
是一张特别稚嫩的脸,就像被抹去了记忆一样,他的眼神无辜而单纯。
在看着自己,可是苏尧确定不认识男孩。
他又看看“妈妈”,
女人还没有回头看见自己,她没有穿着白卦,手里在剥着什么,一直在动换。
可是却贴切而溺爱地看着那个小孩,手里的动作不停,目光变得越来来越怜悯与悲伤。
苏尧低头看看自己,他也不是白卦,但是脚下的鞋子在发生变化。
隔着距离,他看着“妈妈”许久,一时竟分不清是程序设置的不允许靠近,还是自己。
终于,那位怜悯而苦涩的母亲扭过头施舍地看了僵立在原地的苏尧。
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一点头,手里继续剥东西,也没有起身。
苏尧自己走了过去。
他听见自己呜咽着嗓子沙哑的喊了一声。
“妈”
眼眶好像湿润了,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心口被压了一块很重很重的石块,胸膛很窒,那块石头在一点一点向下压,要把他喘息的地方全部堵上。
女人别着头点了点。
然后苏尧就自己过去了。
一旁的小男孩也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衣服被蹭了一大块颜料,袖口似乎是被女人卷起来了。
苏尧的视线又落回在女人身上,他的手指上已经有了很厚的茧子,他感觉自己心口很窒,很悲伤很苦涩。
“小宁呢?”
可是嘴里的问题先飘了出来。
女人终于抬头直视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他被洗抽了。”
“?”
苏尧一下反应不过来,然后女人直接指了指她对面的男孩。
眼眶的泪水终于溢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全身像被扎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一处都在揪心的疼,每一处都在流血,冷风呼呼的往里走,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可置信又悲痛万分地看着那个男孩。
就像久病的人,脸颊苍白还泛黄,他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疼痛又漫长的手术与化验,双目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
呆滞而麻木,又沉又重地黑色镜框压着他苍白的脸,沉重又无法摆脱。
现在的小宁就好像一个只能机械的完成指令的没有意识的人。
“还能称之为人吗?”
【可第一眼又认不出这是小宁】
那现在呢?
苏尧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并且心就像在流血一样,被刀一片一片剥开似的。
既难以置信小宁的变化,又深信不疑这是小宁。
苏尧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脱离了,
热泪模糊了视线,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宁搂在怀里,在确定什么似的用手细细摸着小宁的肩膀,那么瘦就像一片单薄的纸张,好像下一秒就被抽走了。
泪水浸透了小宁的肩膀,苏尧感到一片湿润,才抬起头,双手摸着他的脸,皮肤苍白而冰凉。
面前的男孩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了,目光呆滞无神,僵硬的扭着身子,既不亲昵又不拒绝苏尧的怀抱。
苏尧摸了摸脸颊的泪,擦干在自己的手心,然后小声问。
“我可以看看你在画什么吗?”
小宁手里一直在抓着一本画画书,手上笨拙的握着一根黑笔,指尖也蹭了墨水。
滑稽,苏尧却半点笑不出来。
【他可爱聪明的弟弟呢?】
摊开图画本,里面的字迹又大又笨,像一个刚学字的婴孩,扭曲的字迹爬满整张纸。
苏尧感觉心口很窒,他颤抖着手不可置信地向下翻。
刺眼的色彩,看起来诡异又扭曲。
一面巨大的太阳,却是血一样的红色,苏尧几乎能感受到上面的阴冷。
后背的冷汗与痛苦几乎压垮了他,整个人无力的向下倒,膝盖跪在又硬又冷的地板上。
身体里的学窟窿在不断扩大,寒气和冷风侵蚀,挖出一片血肉模糊。
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单薄的本子,他不敢再向下翻看。
男孩棕色瞳孔里什么也没有,麻木又呆滞。
穿着宽大的袍子。
苏尧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将人往怀里带。
“啊啊啊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他摸不到白卦下的身体,没有温度,没有脉搏,就像枯萎的树,就像泄了气的瘪气球。
“哥哥”
呆滞的男孩抬起了手,像执行程序一般替苏尧擦拭泪水。
“小宁。”
苏尧再也握不住他的手,像阴冷的风一样吹走了。
?!
胸口剧烈地起伏,似幻似真。
苏尧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甚至不能再呼吸。
就像溺水一般,他甚至不能挣扎,身体无力地向下沉。
沉重疲惫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全身的血窟窿被咸海水啃食,撕心裂肺的疼。
可苏尧却无法挣扎,眼前什么都没有。
没有光,没有热气,没有声音。
既像在空旷寂寥的无人禁地,又像在从未探寻过的深海之地。
心口窒息,不断地向下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