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啊?”洵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公子说的是城东的那群人。
说来也是表小姐多事,去了一趟城东,回来就眼圈红红向公子哭诉,说那里的人过得多么可怜,连一口热粥都喝不上。说什么也要拿了自己的首饰去典当行,换了银子去接济他们。
洵风在一旁听了,十分不如意。
这种事公子岂会想不到?一月前他就已悄悄吩咐粥铺掌柜,在城东巷口,每日早晚施粥。不仅如此,他还找了几个木匠,去为那伙人修缮坍塌的房屋,所有费用均由公子一力承担。
就表小姐那几件首饰,能撑几天?不过她此番举动,倒是博得了老爷夫人的好感。
“回公子,都已经安顿好了。粥铺每天也在正常运作着。”
“那......那两个孩子呢?”
洵风了然,“公子是说,吉祥和如意兄妹俩吧?”
张歧安抬了抬眼,算是默认。
“嗨,他俩好着呢。”洵风放下药碗,搓着手,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有了吃的后,吉祥就不用整日带着妹妹出去乞讨了。这小子现在在家里帮父母干点杂活,日子勉强能对付过去。我就说,半大小子做这事,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不过——”
“说重点。”
“哎,好嘞。”
“那小子答应我了,那天他什么人都没见到。就跟平常一样,带妹妹出去讨生活。除此之外,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发生。”
“那就好。”张歧安听完点头,“去后院备马车吧。”
“啊?”洵风瞪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外面这么大雨,您这是要去哪啊。若是有要紧的事,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张歧安闻言,睨他一眼,“昨日你就在说,等雨停。”
“哈。”他悻悻摸了摸鼻子,转身灰溜溜备马去了。
马蹄携风踏浪,在雨幕中破开一道凌厉的弧线,一路疾行至大内东华门。
门前下马碑处的守门将见状,上前一步,就要举枪阻拦,却被同伴紧急拉住。
“不要命了你!”同伴低声呵斥,“这可是太子的车架!圣上早有旨意,凡太子车架进宫,无需下马。咱们拦其他人的就行,懂吗?”
“好好好。”被扯住的人一时愣住,随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今日多谢大哥提醒了。”
“哼,多长点心吧!”同伴看他一眼,又忍不住抱怨,“这雨这么大,路都滑得不行,太子的车架疾驰如飞,咱们拦得住吗?闹出事来,脑袋都保不住!”
“是是是。”那人连声附和,余光却扫向远去的车架,低声嘀咕,“奇怪了,这都酉时一刻了,宫门马上就要落锁,太子怎么这个时候进宫?”
“你管这闲事作甚?”同伴白他一眼,“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功夫,下了值,赶紧回去补补你家那堵烂墙吧,我瞧着今日又缺了一角。”
“嘿嘿,劳大哥您费心了。”
两人交谈声很快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重重宫门前又恢复了宁静。
天色渐暗,夜雨如注。太子一身墨蓝常服进了宣安殿。殿内一片寂静,只余灯花燃炸时的‘噼啪’声。
贞元帝元坚正伏案批阅奏折,他年岁不过四十,却因多年的政务操劳,鬓边早生霜白。清灯明灭,映衬出他精瘦的面庞,眉骨高耸,剑眉入鬓,平添了几分凌厉。
元怀英行至近前,恭谨行了一礼。
元坚闻声,笔尖微顿,抬头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落到他肩头未干的雨痕时,眉头霎时拧起。
“你身子本就不济,府里的奴才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竟任由你冒雨进宫!简直是胡闹!”
元怀英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不关府中下人的事,是儿臣执意要来,请父皇恕罪。”
见元坚神色舒缓几分,他又道:“上次儿臣提及之事,不知父皇是否已有定夺?今日儿臣又查出了点新线索。”
“你说的是户部藏银七十万两,工部秘而不发这件事?”
元怀英点头,面色沉重。
“工部尚书陈春来已经同我说了,此事你无需再插手。”
“那还有祈福——”
“祈福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
元怀英顿时急了,他话说一半,就被元坚决绝打断。
“可是父皇!”他心急如焚,语速不觉加快,“此等劳民伤财之举,若不甚遇上灾年,百姓如何能活?”
“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哪来的灾年?”元坚面色不悦,挥了挥手,显然不愿再多说,“天色已晚,你今晚先在小梅坞歇息,明日再回府。”
“父皇——”
“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一名侍卫未及通报便冲入殿内,双膝跪地,声音颤抖。
“启禀圣上,金水河决堤,冲垮开封城外数百村庄,受灾百姓已近千余!”
此言如同惊雷,殿内瞬间死寂。
元怀英,元坚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敢置信。金水河再次决堤,灾年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