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了?”
我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个手势,“嘘,你可听见有人在啼哭?”
“是吗?”
识春皱眉,寻声四望。
只听见那哭声虚虚晃晃,若有似无,听方向像是从佛像的后头传出来的。
“是,好像有个女子在哭。”识春提眉惊诧道。
“你随我去看看。”
我提起裙摆猫腰绕到佛像背后的石台附近,边走还不忘回头看看识春有没有跟上。
石台后头是一方宽大的柚木桌,桌上放着铜炉、清水和鲜花无数。
柚木桌前盖着一块红绸布,听声音正像从绸布底下发出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识春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身后,因而我并未有多紧张。
走到桌台前一把拉开绸布,刚想张嘴,就被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柚木桌下果然躲着一个人,也确实是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赪霞色的袿襡,看上去身形纤柔,原本精致明媚的面妆被泪水冲花,条条白痕爬了满脸,乍一看,比寺院墙上的恶鬼壁画还要骇人几分。
我向来胆子就小,不然当初也不会被识春给吓得归西。
我颤声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啼哭?”
女子闻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仿佛受了天大的苦楚般。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瘪了瘪嘴,“玉灵妹妹……”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识春又是扑通跪下,冲着柚木桌下的女子磕道:“奴婢拜见华灵长公主。”
华灵……长公主?
封号与我如此相似,哪怕不用识春介绍,我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这里光线不明,我方才还未看清,原是华灵姐姐。”我搀起华灵的胳膊,把她从桌底拉出来,“姐姐怎地一大清早躲在此处?又是为何事感伤?”
华灵站直了身,却依旧只顾着抹眼泪,下裙全堆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滑稽。
“妹妹不知,姐姐我身在此处,并非是我所愿,只是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又鼓鼓囊囊地哭了起来。
“只是为何?”
“只是我已无家可归,如今怕是要沦落到寺院,出家来做比丘尼了。”
“姐姐尽拿妹妹说笑。”我打着哈哈,“是公主府住不得,还是皇宫里不好去?”
华灵捻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这头将才擦干,那头又像是涌不尽的泉水似的咕噜噜地冒了出来。
“妹妹有所不知,姐姐自从嫁入冯氏,便越发身不由己,如今有府回不去,宫内也再无容身之所,实在是走投无路。”
我转头小声问识春,“什么冯氏?”
识春伏在我耳边,“长乐冯氏,驸马名叫冯昭,乃当朝太师冯祀之子。”
既是太师之子,又能拜驸马都尉尚公主,总不至于是个草包。
我点头,转身拉起华灵的手,语重心长道:“姐姐是大魏的长公主,纵使出嫁了日子不好过,想回娘家探探亲,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再说了,那公主府是陛下赐予你的,便是你的住处,怎会回不得?”
“要是驸马哪天惹你不高兴,你就一脚把他踹出门去。”
“太师的儿子怎么了?他老爹的官儿再大,也食朝廷俸禄,只要食朝廷俸禄,那就是我大魏的臣子,只要是大魏的臣子,那就是我们元氏的长工,你说对与不对?”
华灵听了我这话,含泪扑哧一笑,“你呀,尽有那些歪理。”
我笑笑,“怎是歪理,妹妹我句句属实。”
“姐姐大可不必强忍委屈,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发泄出来就好,若再不痛快,我便差人把那冯昭给绑了,再送到姐姐面前,认打认罚可好?”
华灵闻言,突然谨慎地四处张望,拉着我躲到柚木桌下,小声询问道:“你也是这般对丹阳王世子的?”
“姐姐是说刘起?”
华灵点头如捣蒜。
我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那可不,男人嘛,总得使点法子管教,不然还得了?那不成了脱了缰绳的野马,只顾着成天在外拈花惹草。”
“世子也会拈花惹草?”
“那倒没有。”我扬言道:“量他有贼心也没贼胆。”
“为何没有?”华灵问:“其父可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
“手握重兵又怎地?”我满脸理所应当,“再握重兵,那也得任凭朝廷差遣,没有皇兄的旨意,他怎敢轻举妄动?”
华灵捻着帕巾拍了拍我的手心,“好妹妹,快告诉姐姐,你是如何管教驸马的?怎会令他如此听命于你?”
“姐姐听闻,前几日你还往府上找了几个面首,驸马那边,可有何反应没有?”
我思忖着摸起下巴,“反应嘛,倒也不是没有,从前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而今不知怎的,竟总急着与我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