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裘服脱得急,这支玉簪就放在内衬的口袋里,他忘记取回去了。”
“再后来,我也去问过姝婉,想把玉簪归还给她,可她却说,那是净山哥留给我的东西,如何处置都随我意,就她不能再要。”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就一直带着了?”
“嗯,偶尔也会睹物思人。”
我轻叹一口气,侥幸地拍了拍胸口,好在我聪明,反应也够快,不然差点就成“千古罪人”了。
刘起看我半天没答话,还以为我不高兴,赶忙解下腰间的綦带瑜玉,细致地挂到我腰前。
“这枚瑜玉是我还在建康时母妃送我的,亦是我的束发之礼,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妨带在身上,以求庇护,事事顺心。”
我嬉嬉笑笑,爱不释手地抚了抚如肌肤般温润的美玉,像只偷着了灯油的土耗子似的。
“当真送我?”
“怎会有假?”
我清了清嗓子,板脸道:“那你可知在我大魏,送女子玉佩是何寓意?”
“臣听闻,在这一点上,倒是南北统一。”
刘起正色道:“视为定情。”
我彻底眉开眼笑,心里如同浇足了蜜的花蕊似的尽情绽放。
我坐在嘉福殿前抱着刘起就是一顿狂蹭,像极了一条逮着骨头狂舔的野狗。
刘起经不住我的骚扰,半推半就与我一同滚在地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那张俊脸,在璀璨的星光下泛着如同美玉般的光泽。
我实在忍不住,闭上眼睛撅起嘴,偷偷摸摸地凑过去,正准备对着“美人”一亲芳泽。
没料到刘起却三指捏住我的嘴巴嘟嘟,左右为难地道:“还请殿下自制。”
自制?
自制个屁啊!
美人当前,哪有不上的道理。
“殿下,眼下正值丧期,还请殿下稍作忍耐。”
在刘起的义正言辞烘托下,仿佛我就是一个心怀不轨的老色胚。
“我……”
欲言,
“我……”
又止。
“算了,你就当我是浮夸吧。”
我投降似的认了怂,耷拉着肩膀看向天上的星星。
“启明,你可曾听过一句诗。”
我问他。
“什么诗?”
他又问我。
我数着天上的繁星,一颗接着一颗,汇成一条条光彩夺目的银河,延绵起伏,如星光绘出的峰峦,更似珠玉散漫的天际。
我一时看出了神,也忘记回他。
我清晰记得,我在前一世时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
从此,在这个世界,除了刘起以外,又多了一件令我牵挂和着迷的东西。
它会在东方的清晨出现,亦会在西方的夜间闪烁。
它就是——启明星。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我问道:“你可知这下一句?”
刘起看着我,摇了摇头。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三百年后的某一天,唐玄宗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会在七月七日的长生殿中,许下一段广为佳话的海誓山盟。
夜半无人时,他们共同祈愿,祈愿作比翼鸟,祈愿为连理枝。
我想,如果没有后来的马嵬坡之变,也许,他们也会是一双神仙眷侣。
只是,历史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时间仿佛是一辙车轮留下的印记,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最终都会不受控制地走向应有的轨迹。
无法拒绝,亦无法更改。
我也曾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我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不如就这样放弃投胎、放弃轮回,与刘起一起,简简单单地相伴此生。
我又想,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或许,我和他,都还有的选。
可命运就像一双无情的推手,先是不顾一切地将我和他拉拢,再又不遗余力将我和他分开。
由不得我挣扎,更由不得我去逃避。
多年以后,我和他生生站成了两个阵营,用不着相见,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将对方拆之入腹,敲骨吸髓。
那一日的我不肯告诉他的是,在这两句诗的后面,还接有一句——
“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