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怪事了,仅是消暑为何不派个婢子前来通传,竟大费周章地亲自跑一趟。”
刘起也答不上来,我右眼一阵狂跳,潜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太后亲自来邀我,我又怎有不识抬举的道理,磨磨蹭蹭了两三下,还是带着刘起和春夏秋冬乖乖地去了灵芝钓台。
夏季的灵芝池内,池水清澈见底,碧波微澜。
池边两岸种满了垂头杨柳,酷夏无风,柳枝静谧地垂落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宛如定格的画卷一般。
鸟叫蝉鸣,蛙声一片。
午后的池内,菡萏含羞,碧荷争艳。
灵芝钓台上有一处偌大的方亭,容下几十个人不成问题。
我与刘起拾阶而上,登上钓台。
方亭四周,每隔几步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捅上没有加盖,桶内堆满了冰块。
我粗略算了一下,足有七八个木桶把方亭围成一圈,形成一堵冰墙。
我一踏上钓台,便扑面袭来一股凉气,像是走入了现代的空调房似的。
我和刘起一块儿行礼。
“臣妹见过太后。”
皇嫂赶忙起身,扶住我的双臂把我从地上搀起来,道:“霜儿不必多礼,还像从前那般叫哀家皇嫂便好。”
我乖顺点头,称“是”。
皇嫂伸手招来只顾着吃蜜果的小皇帝,道:“晃儿快来,还不来同你的皇姑母请安。”
我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怎可与我请安?”
皇嫂笑了笑,“再是九五之尊,也是霜儿的侄儿,霜儿是姑母,是长辈,自然当得这一声请安。”
年仅七岁的小皇帝小胳膊小腿,跑起几步来晃晃悠悠的,看上去甚是可爱。
他一个扑腾抱住我的双腿,抬起头来糯叽叽地唤了声,“姑母好,晃儿给姑母请安。”
说罢,还像只小猫儿似的在我身上蹭了蹭,我当下心就化了一半。
我本对小孩没什么好感,只是见晃儿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皇兄的影子,一时也觉得亲近起来。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通的神奇之处。
“还有这位呢?”
皇嫂拉起晃儿的小身子,指了指站在我身边的刘起。
晃儿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甜甜地笑着,“姑丈好,晃儿见过姑丈。”
刘起忙跪下叩拜,受宠若惊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无需多礼。”
我从未见过刘起这般慌里慌张的模样,强忍笑意,憋得肚子直抽筋。
皇嫂见状,也忍笑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
我道:“自皇兄驾崩以来,臣妹还是第一次见皇嫂笑。”
皇嫂若有所思,“是啊,哀家似是许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我与刘起一处坐下,皇嫂命人端上两杯酸梅冰茶,同我叙起了家常。
“哀家一个人照顾晃儿,多有不周到之处,晃儿虽小,却是个男孩儿,宫里除了婢子便是小宦,哀家是怕晃儿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利成长。”
我道:“不是还有胡太傅吗?他是陛下的舅父,亦是陛下的老师,是皇兄钦定的辅佐之才,由他教导陛下,皇嫂应当放心才是。”
皇嫂点头道:“话虽如此,但先帝刚崩世不久,正值丧期,朝纲不稳,莫说是哀家的兄长,眼下就连摄政王和冯太师也是不得安稳,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空闲顾得上晃儿。”
我不明所以道:“那依皇嫂的意思是?”
皇嫂垂下头,斟酌酝酿了半晌,最终意有所指地看向刘起。
“哀家听闻妹婿能文能武,为之全才,倘若能得妹婿亲身教导,哀家也没有不安心的道理。”
“皇嫂是说,让刘起教导陛下?”
“是。”
皇嫂面色为难地点点头。
“但皇嫂理应知道我大魏的规矩,驸马不得入仕,若是要做陛下的师傅,又岂会没有个一官半职?”
“哀家自是知道的,哀家也仅是个弱女子,必然不能干涉朝政大事。”
“可哀家身为晃儿的母亲,天下没有母亲不为孩子的道理。”
“如此事出有因,旁人也不会横加阻挠,只是官职怕是不能够了。”
“若是妹婿不嫌弃,就当收了晃儿这个小徒,外人面前还当以君臣相称,私下里随妹婿教导便是。”
我侧头望向坐在我身边,始终沉默不语的刘起。
他眼底浮光微闪,面上处变不惊,我实在看不出他的意愿。
我凑过去,敛声问他,“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