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第一件,便是替他好好照顾晃儿。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陛下不哭,陛下是这大魏之主,自是没有什么可以难倒陛下的。”
“为君者,势必要经过千锤百炼。”
“草原上的先祖们从阴山以北的辽原,千里迢迢迁至洛京,必然也承受过许多陛下难以想象的困苦。”
“可无论如何,陛下还稳坐在这太极殿上,不是吗?”
“纵使天下人都负了陛下,陛下还有我这个姑母。
“姑母就算拼劲所有,也会像陛下的父皇那样护着陛下。”
“姑母啊,永远都不会背叛陛下。”
“姑母!”
晃儿紧紧回抱住我,似是回抱住了他在这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久居中宫的他,四周布满了太后的眼线,甚至是胡迁和元雷都能对他每日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他小小年纪,能信的人并不多。
唯有我和刘起,是他能放得下心来推心置腹的人。
“姑母,晃儿只有姑母了。”
我细细道:“不是的,陛下,是姑母只有晃儿了。”
“可陛下还有整个天下啊。”
“朕还有整个天下?”
“是啊。”
我微笑着,慈爱地抚上他的面颊。
“陛下莫要忘了,陛下才是这天下的主子。”
“陛下要振作起来,要肩负起这大魏江山和大魏的万子万民。”
“朕是这天下的主子?”
小皇帝喃喃道:“朕是这天下的主子……”
他双目空洞,瞳孔无神,无数遍地重复着这一句。
“天下的主子……”
终于把小皇帝哄睡着,我和刘起神经紧绷地快步离开式乾殿。
殿外,寒气森森,北风萧萧。
洛京的初冬,已然寒冷难耐。
冰冷的夜风自四面八方袭来,夹杂着支离破碎的薄冰。
我回头,替刘起拢紧身上的绒皮大氅,嘱咐道:“裹紧点,天气冷,不要受了风寒气。”
我话刚说完,便听见他肚子一阵咕噜乱叫。
“方才没吃多少吧?瞧你饿的。”
刘起耸耸肩,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那种情况下,怎么还能吃得下去?”
我点点头,“也是,稍微说错一句,那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母子之间,如此剑拔弩张。
哪怕前世的我就算见过不少家长里短的戏码,也由不得提心吊胆起来。
我和刘起边说着话,边往来时的路回去。
迎面撞见侍奉在小皇帝身边的王福,正领着一行小宫女,往式乾殿的方向快步走过。
“站住!”
我当即厉声喊住王福的脚步。
他猫腰弓背,转过身来,“奴才王福,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我趾高气扬道:“王总管,这般火急火燎的,是要赶往何处?”
王福掐着尖细的嗓音道:“奴才这是看时辰差不了,正欲前往式乾殿伺候陛下盥洗就寝。”
我道:“不必忙了,本公主刚从式乾殿出来,陛下今日疲乏,早已睡下了。”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
王福提溜着脑袋飞快扭头,抬手招呼着身后的一行小宫女急忙快走。
“慢着!”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我冷声道:“宣光殿的事,可是从你这个狗奴才嘴里传出去的?”
“这、这……”
王福脚下一个趔趄,俯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辩解道:“是、是陛下命奴才前去查探的,事关重大,奴、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妄言,更不敢欺瞒陛下啊!”
我怒道:“本公主看你这条舌头是不想要了,什么胡言乱语都敢往外说,搬论宣光殿的是非,你可知此乃死罪一条!”
“大长公主明鉴!”
王福整个上半身都死死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如同草原上待宰的牛羊。
“大长公主殿下,欺君罔上亦是死罪一条,奴才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啊!”
“陛下亲信奴才,对奴才委以重任,奴才又怎敢哄骗陛下,既是陛下想要知道的事,哪怕不是奴才,自然也会有旁人去说。”
我冷斥道:“行啊,王福,长胆子了,仗着有陛下撑腰,便把本公主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
“奴才不敢。”
“事到如今,本公主对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自去掖庭狱领罚,今后好自为之,若再分不清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本公主定亲自拔了你的舌头,再将你发配敦煌。”
“是,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