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有部分人以为,太后量刑过重,毕竟丹阳王为大魏鞠躬尽瘁,有功身死在先,针对其子,朝廷应当予以宽大处置。
只是那极少数声音,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我本以为和离会放刘起一条生路,却未曾想过,宣光殿的那位杀意已决,为斩断小皇帝的尚未丰满的羽翼,她绝不容许出一点差错。
我突然想起了皇兄临终时对我的嘱咐,决不可放刘起回南宋。
可眼下我却再顾不得这些,若不想方设法让刘起离开大魏,他定必死无疑。
我拖着尚未痊愈的病体,踏入永巷。
我在永巷门前跪下,一步一跪,三跪一叩,从永巷门一路跪去宣光殿。
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我只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刘起难逃一死。
风雪越吹越浓,将整座洛京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除了寒气,再透不进一丝喘息的空隙。
我跪爬在积雪中,仍由狂风拍打的全身,我强忍着从腹部传来的疼痛,咬牙喊道:“求太后收回成命,饶丹阳王刘起一命。”
“求太后收回成命,饶丹阳王刘起一命。”
……
一声声叫喊,回荡在广阔的洛京宫上空,可无论我怎么喊,回应我的始终只有窒息般的寂静。
我知道,此时此刻,任何人都帮不了我。
胡迁不会帮我,晃儿也帮不了我。
我只有靠我自己,舍弃一切去求她。
我从白天跪到黑夜,终于在戌时跪到了宣光殿门前。
我求门口的禁卫军代为通传,几人看了我一眼,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跑进殿内报信。
我面色发白,唇色发紫,浑身上下早已被雨雪浸湿,头发打着绺贴在额前,发髻半散,下身过半掩在雪里。
不过多时,禁卫军从殿内退了出来,告知我被准许进入殿中回话。
我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使了好几次劲都做不到,双腿像是截肢了似的毫无知觉,除了跪在地上,半点也动不了。
两个禁卫军见我难堪,左右相识一眼,走上前来搀着我。
我被他们架着进了殿,刚一松手,我便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玉灵,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殿上之人语气森冷,如獠牙厉鬼般可怖。
我提着一口气,将身子跪正,用力磕道:“求太后收回成命,饶丹阳刘起一命。”
“你在雪中跪了一日,就为了同哀家说这些?”
我又磕了一次,哑声重复,“求太后收回成命,饶丹阳王刘起一命。”
“大逆不道!”
殿上之人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可知刘起所犯何罪,胆敢为他求情!”
我道:“臣知道,正是因为知道,臣才不得不为他求情。”
“刘起是臣的驸马,臣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臣想救他,求太后高抬贵手,饶刘起不死。”
太后冷嗤,“驸马?笑话!”
“皇帝早已下旨准予你与刘起和离,如今何来的驸马?”
“丹阳王刘起,身为驸马之时不曾宽待于你,不仅推你入水,又日日鞭挞于你,宠爱侍婢,如今还害了你腹中的皇嗣,如此行为恶劣,龌龊无礼之人,怎可轻饶?”
“哀家要了他的小命,实为替你出气,玉灵,你可别不识好歹。”
我忍痛挺直身子,义无反顾地望向高坐于大殿上的人,凛然道:“依我大魏风俗,女子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先前臣嫁于刘起为妻,理当是属刘氏之人,肚子里的孩子也应随父,视作刘家的骨肉,而非大魏的皇嗣。”
“既不是伤了大魏的皇嗣,刘起又怎能判作弃市?”
“哈、哈哈哈……”
太后仰头大笑,冷声质问:“玉灵,人常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而今刘起落难,你不仅不飞,却还处处为他说话,此时若再同他扯上关系,你就没想过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吗?”
我道:“不是未曾想过,只是不论臣会有何下场,臣都不在乎。”
“民间有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臣与刘起合为夫妻数年,理应念下这一份情。”
“臣早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而今不过只剩烂命一条,若太后瞧得上,便拿去为刘起一命换一命。”
太后摇头啧叹道:“玉灵,没曾想,你竟也同你那皇兄一般,是个可怜的痴情人呐。”
“只是刘起之心,从未在你身上,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