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阳。”
“哦,对对,”火惊鸿问酌阳,“你还没跟酹月交班?”
酌阳打了个哈欠:“谁?”
“夜游神酹月。”火惊鸿强调。
他一开始只以为酹月是普通鬼差,后来苏浮生才告诉他,酹月是夜游神,跟日游神酌阳分管阴间的白天黑夜。不过阴间的白天黑夜和阳间不同,他们这里的白天是阴间的夜晚,外出活动的该换成酹月了。
酌阳瞪着大眼珠子,愣愣的:“谁啊?我认识?”
火惊鸿也愣了,扭头看了苏浮生一眼:“就……夜游神啊,你不交班?那下班了怎么办?”
酌阳盯着他俩看:“到时间我就睡觉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夜游神?”
火惊鸿:“你就从来没见过酹月?”
酌阳:“没见过,男的女的?”
火惊鸿正要开口,苏浮生拦了下:“没事了,忙你的。”
酌阳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了看他们,转身抓鬼去了。老槐树村这些天死的人都还滞留在村里,而且在阴气的影响下,都有化成厉鬼的趋势,需要及时带走。
火惊鸿看着酌阳的背影:“我有点儿搞不懂了,日游神和夜游神,有可能不认识?”
“有可能吧,我也没听酹月提过酌阳,”苏浮生现在不关心这个,他看了看远处:“没人撞钟了。”
庙祝死了,河神雕像也毁了,河神庙成了空庙。
他们再一次上山,推开了河神庙的大门。明明只过了一天,这里却像荒废了好久一般,透着荒凉。庙祝摘的李子还在供桌上,火惊鸿挑了一个紫的咬了一口,又酸又涩。
“呸!”
苏浮生觉得好笑:“甜的早被水鬼吃了,还能给你留着?”
“也是。”火惊鸿拉着苏浮生离开河神庙,往更高的山坡爬。
太阳晒在身上,有些热,山顶处适时吹来一阵清爽的风。他靠在苏浮生身上,向山下看去,看见了独自走在街上的水见秋。
早点摊一如往常,到了九、十点钟就没人了,但老板习惯给水见秋留一份早饭。
门帘大开着,老板在做午饭了。
一阵阵白面馒头的香气从里头飘出来,惹得街上的小流浪狗摇着尾巴凑过去,在门口“汪汪”两声,很快得到了一块香软的馒头。
水见秋迈上台阶,老板一看见他,立马端出一碗豆浆、一屉小包子、两根油条,放到他常坐的位置上。
“慢用!”
水见秋坐下来倒醋。外面的桌椅板凳除了这套,全被撤到角落去了,四个小孩呼啦啦拥过来,聚在一起捣鼓皮筋。
“水叔叔越来越懒了噢,”小孩们小声嘀咕,“才刚开始吃诶!”
门前有棵树,小男孩是另一棵树,他任劳任怨地撑着皮筋,一动不动。
女孩们说着顺口溜,灵活地在两根皮筋之间跳着,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像要飞到天上去。
“小皮球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火惊鸿有点放心不下水见秋,央着苏浮生在老槐树村多住了两天,见水见秋还像往常一样能吃能睡,才终于松了口气。
走的那天,水见秋把他们送到村口。等出租车的时候,火惊鸿犹豫着拉住了水见秋的胳膊。
“师兄,跟我走吧,跟我回四象门。”
水见秋慢慢把自己的胳膊抽回去:“我不能走。”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
火惊鸿不明白:“为什么?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我有预感,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
“只是预感而已……”
“行了,”水见秋看向苏浮生,“快把他带走,太烦人了。”
火惊鸿登时炸了:“你嫌我烦人?我为了谁啊!”
水见秋懒得理他,他又自顾自嚷嚷了几句。车来了,苏浮生拉开后车门,不容分说地将火惊鸿塞进去,然后自己也挤了进去。
车窗摇下,苏浮生朝外面摆了摆手:“有缘再见。”
水见秋笑了。
只要都活在这世上,总会再见面的。
出租车开远,一辆公交车从远方驶过来,停靠在站台。
这是唯一一辆往返于老槐树村和外界的公交车,肩负重任,冷清了几天后,终于又热闹起来。
几个村里的老大爷拎着钓鱼桶和钓竿陆续上车,后面跟着大包小包去逛公园的老大妈。好半晌,从车里挤下一个提着行李箱的小年轻,边走边回头翻了个白眼:“前门上车!”
回应他的是一串汽车尾气。
路太破,轮子压在上面,没两步就往旁边偏。他嘀咕一声,收回拉杆,提着行李箱继续走。擦肩而过时,水见秋听见他“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像一头倔强的小牛。
天边日头渐盛,水见秋双手插进口袋往回走,食物的香气从街边传来,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