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鲤看着眼前不到五平米,糊墙的报纸已经翘起一大块,能够清晰看到下面坑坑洼洼没几块白漆、有着大片霉斑的墙壁,墙角摆放着一个堆满书的书桌,地面也是可以清晰看到尘土的水泥地,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有些陌生,但又有说一种不出来的熟悉感。
他记得自己睡觉之前吞了一整盒安眠药,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活下来,还被人安置到这种地方。
“小鱼,我买了烤鸭。”
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安鲤听到这个声音不能自已地浑身颤抖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充当房门的布帘。
他为什么听到了木头的声音,他不是死了吗?死在了给自己过生日的路上。
声音越来越近,下一秒,门帘被掀开,宋暮野尚且青嫩的帅脸闯进视野,冲他晃了晃手里用油皮纸制成的手提袋。
宋暮野见小鱼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扬起的手臂垂下来,无措地开口。
“你不喜欢吃烤鸭吗?”
“你过来。”安鲤红着眼眶看着他,眼睛不敢眨动,唯恐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声音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可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宋暮野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宋暮野听到小鱼声音有些不对劲,心头一紧,走到床边把烤鸭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弯下腰满脸担忧地和他对视,“小鱼你怎么了?”
安鲤一把把人抱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宋暮野出事以后憋在心里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
宋暮野手足无措地抱着小鱼,想开口劝小鱼又嘴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中考没考好,只好笨拙地开口安慰他考差了也没关系,一切都有他呢。
安鲤哭累了,洗干净脸上的泪水和宋暮野坐在房门外的小桌子上吃烤鸭。
宋暮野挑出一只最大的鸭腿递给他,他自己则从那堆鸭肉里挑出了肉最小的一块吃起来,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小鱼。
“这是我今天干活赚的钱,给你。”
安鲤攥紧手里的鸭腿,眼眶发热,他又想哭了,快速眨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中考成绩什么时候下来?”
“7月1号,中考才过了五六天,成绩估摸着要7月中旬才能出来。”
宋暮野以为他还在担心中考成绩,以小鱼的成绩这次中招考试肯定能考得很好,想开口劝他放宽心最后却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别担心。”
安鲤垂下眼眸,如果这一切不是梦的话,他回到了15年前,他和木头上初三刚中考完没几天的时候。
记得他之前中考考了717分,全县第一名,教育局和学校都奖励了他奖金,加起来一共5万块钱,后来他们两个用这笔钱和木头搬砖赚到的工钱度过了3年的高中时光。
还有这间房子,怪不得他刚才觉得熟悉。
不到15平米的地下室一共有三个房间,一间用来做客厅和厨房,一间是他们两个睡觉的卧室,剩下一间在卧室旁边,三平米的地方被隔出来做了一个卫生间。他和木头上大学之前,他们在这个地下室住了7年,从小学六年级住到大一开学前。
晚上躺在床上,安鲤睁着眼睛不敢睡觉,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梦,一觉醒来他又回到了那个没有宋暮野的世界,留他一个人苟延残喘。
宋暮野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小鱼翻来覆去地不睡觉,猜到他可能热得睡不着觉,爬起来从一旁的书桌上找到两块钱买的塑料扇子,躺下来给他扇风。
安鲤看着给他扇风的木头,抽了抽有些酸涩的鼻子,其实常年阳光照射不足的地下室在夏天一点都不热,还会有些阴冷。
“我有点冷。”
宋暮野又爬起来把扇子放到书桌上,安鲤的目光静静在黑暗中追随他的身影,下一秒宋暮野靠近把他搂在怀里,扯过薄被盖在他们身上,掰过小鱼的一只腿放在自己腰上,小鱼这样睡觉会更舒服。
安鲤窝在宋暮野怀里,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其他人?这世上还会有谁比宋暮野对他更好呢,他们两个早就是彼此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
是不是人都是喜欢犯贱,在失去后才知道后悔?他们两个孤儿当初被管户籍的警察登记在一个户口本上,可他们对外从来不说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每次在被询问关系时总是心照不宣地一次次告诉别人他们是朋友,不是亲人。
安鲤把脑袋放在木头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发呆。
他今天还是不要睡觉了,万一真的是个梦可怎么好啊?只要他不睡觉,是不是就不会有梦醒的那一天?
……
第二天,宋暮野睁开眼睛看到小鱼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拿过一旁的诺亚基看时间,5点42分,他要起床去工地了。
宋暮野起床洗漱,安鲤也跟着起床,宋暮野吃过饭要出门,安鲤也跟着他身后出门。
宋暮野猜他可能是在家里待得无聊想出门逛逛,可一直跟自己到了工地门口,小鱼还在跟着。
一旁和宋暮野关系不错的包工头大叔看到他身后的人,皱着眉头堵在工地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宋暮野,你小子怎么回事?我当初是看你长得高,力气大,到时候有人来查说你满18了也有人信,才勉强让你跟我在工地干活,你今天又带来了一个年纪这么小的人是怎么回事?真当我这里做慈善的!”
“我不是来干活的,我就是想进去看看。”安鲤开口解释,他就是想跟在木头身边。
安鲤觉得这人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是木头上辈子一直在上大学之前跟着一起干活的包工头,好像是姓赵。
包工头大叔才不会信他的鬼话,“这里是工地,不是你这种毛没长齐的人该来的地方。万一让你进去了,楼上掉下个东西把你砸死了,我可没地方说理,也没钱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