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哪个版本是真?”
“老奴愚见,自然是有实证的版本更真。若非经历过一番奇遇和高人点化,原本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家大姑娘怎么突然就变得能文能武起来。”
“她身边的暗探是怎么说的?”
“人还是从前那个人,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沐当家眼睛盯着烛火,“有没有可能是被夺舍了?”
高掌柜低头藏住笑意,“不能吧,真要是被夺舍的,还能逃过张老道和咱家六爷的法眼?”
这两位可都是张老天师的高徒!
沐当家叹了口气,“姑且信之吧,唐朝崔珏只是个臣子,死后都能当个判官,旭儿好歹还是朕的太子,不说回天上,至少够资格单独执掌地府一方,做个阎王不过分吧,怎么就去开客栈了呢?”
忘川河畔花又开,长得好的如业火燃烧,长得不好的如鲜血蔓延,浓淡分明,妍媸各殊。
明明是同一块土壤上长出来,又是同一川河水浇灌,怎么就能长出不同的模样?
河畔浇花的女子望着携手而来的一对神仙眷侣,表情很是无奈。
“两位尊上,即便你们不放我回去灌愁海,我姐姐迟早也能知道烧掉离恨天所有命册的人是玥少主。她为难不了您二位,难道还为难不了身在人间的玥少主吗?”
月离臻轻抬下巴,语气很是肯定,“警幻打不过玥儿。”
和秦可卿长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轻笑,“她的灵力全数被封,谁打谁不是显而易见?”
月离臻折下开得最好的那只彼岸花,插在丈夫发间,赞了声“好看!”
问丈夫,“孩子要挨打了了,你怎么看?”
帝子旭回赠妻子一朵凤凰羽,“闭着眼不看,她挨的打还少吗?”
妻子嗔丈夫一句,“真是个狠心的……师傅!”
丈夫温柔一笑,“都是跟你这师娘学的,孩子不打不成器,真吃了亏,咱们再帮她打回去就是了!”
可卿仙子无语地转过头去,不论动口还是动手,她都不是这两夫妻的对手,何况这里是地府不是离恨天,仙力恢复缓慢,每日光是维持形体不被幽冥之气侵蚀就已耗尽她大半心力。
正弯腰时,忽然察觉一道异常灼热的视线,她转身看过去,见一个白发糟老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目光虔诚专注,眼中情感浓烈得仿佛要化为实质。
“映卿!映卿!映卿”
形貌虽然不同,灵魂却是同一个,难怪她的魂魄不曾入梦,原来她早已转世。只是苍天对她何其不公,她这一世怎么又是薄命早夭的命格?
可卿仙子不知这人谁,不过从他态度猜也猜得出必是不知哪一世惹下的风情月债,她本来不打算理会,可转念一想这人是跟着那两位尊上同来的,不妨给个情面。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月离尊袍袖拂过,白发老翁顿时变回少年郎,萧疏俊朗,可卿仍旧不识,礼貌地笑笑。
爱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为她甘愿困守孤独一辈子,此刻人在面前,她却不记得自己了。
忘川河畔刮起阴冷的风,胸口空洞得厉害,他早已预想过千百种重逢的场景,他有千百句话要和她说,心中百转千回,最后也不过在心里默默道一声,“再见”。
原来,人生最难不是放下别人,而是放过自己。
对她的爱还在,却已经没有了再续前缘的执念。
他张开手,一支桃花在他手中绽放,他如最初相遇时那般,微笑着将桃花送给姑娘,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只有告别。
可卿手捧花枝,没有去看那个离开的身影,经历了太多次的离别,早已习惯了离别。
轻轻吹一口气,花瓣纷纷飘落。
爱如花开,也如花落,人间风月见惯,她早已忘了心动的感觉。
月离臻轻轻笑了笑,“桃花入时酿,情深近浅无。帝子旭,别人渡劫怎么都这般容易?”
帝子旭没有回答妻子。
世间本无劫,执念自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