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整天无精打采,寝食难安,原本可以早日好起来的伤口都一拖再拖,一直没好利索。
再加上那天夜里被一个陌生男人打了一顿,旧伤未愈便又添新伤,浑身伤痕累累,羸弱不堪。
木哲和雍沉拐进转角就不见,陈绪风望着那边望了一会,就低垂着头走在路上。
地面被火热的太阳炙烤得滚烫难耐,热气从下往上扑,扑进衣裤里,大汗便淋漓下来。
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害怕汗水流进伤口,会疼得厉害。
他尽力往比较僻静又有阴影可以躲避的巷子里走,虽然可能会绕远路,但不至于太热。
走着走着,便觉头脑昏胀,眼前的路浮了一层阴霾,白色阴郁的朦胧。
脚底软得厉害,像踩到烂泥里,踩一脚,就要深陷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眼前一黑,身子好像被风吹得连续晃了晃,手指分开朝巷子里的墙面上摸去,指腹传来一丝凉意。
还未把手掌贴上去,眼前的天地便顷刻间旋转颠倒,生了腥臭青苔的砖墙从眼底划过,一片蓝汪汪的天在眼里转圈。
一双白色网纹运动鞋蓦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与脸贴得那样近。
肩背磕在地面石板上,脑袋应声倒下。
浓厚的睫毛颤了颤,盖住了瞳眸。
身体深处溢开的疼痛劈头盖脸地袭来,陈绪风闷哼一声,疼得从昏迷中醒来。
缓慢睁开双眼,映入眸子的是一双打理得很干净的白鞋,再往上,便是休闲的灰色运动裤,再往上一点,便看见一只手,手上青紫的筋如山脉连绵起伏。
一缕白色泛蓝的烟雾从指尖如水流泄出,向自己面上飘。
陈绪风使了全力,把眼睛向上翻。
落入眼帘的是,黑色头发下墨浸的深邃眼眸,像一潭寒冰,朝外氤氲着冷气。
高挺的鼻梁上有未摘下的创可贴,脸侧的疤痕直至耳边。
烟头被提起,送到薄唇边,无声地吸一口。
呛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躲也躲不掉。
景重怿蹲在眼神略有惊慌的陈绪风面前,徐徐地抽着烟,徐徐地吐着雾。
“小狐狸。”景重怿说,“要我拉你一把吗?”
陈绪风回以沉默。
景重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仍然缓缓地吸烟,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揣度什么。
过了一会,见陈绪风还原封不动躺在那,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咧开嘴角,阴沭沭道,“摔坏了?”
陈绪风把眼睫低垂,像第一次跟他见面那样,不愿意多看他。
“你是中暑还是低血糖?好好走着路‘哐当’一声就撂地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碰瓷呢?”
他笑着,腾出一只手捏陈绪风白惨的脸,“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扶你起来。”
拧蹙眉心,陈绪风有些固执倔强地咬着牙。
“你不说啊?”景重怿把烟头摁进石板缝里,“也是要我猜猜吗?”
“要我猜,可得付出代价呢。”
他慢慢悠悠说罢,手背上的青筋突的一跳,拳头已经扭紧。
“陈,陈绪风。”陈绪风把视线浮在远处的地面上。
“原来小狐狸叫陈——绪——风。”景重怿喃喃低语,“还挺好听。那么,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景重怿的语气带着不容出错的狠意,像上课的时候走神被数学老师逮住抽起来回答那道题怎么解。
数学老师即便知道你回答错了也不过严厉的批评一顿,但是,景重怿不是数学老师,他也不会批评你。
他只会让你受点折辱,生不如死。
陈绪风眼里一滞,呼吸之间,忘了如何换气。
他把眼神落在景重怿脸上,他终于把眼神落在景重怿的脸上。
眸子一动不动,好像在找寻那一天夜里的记忆。
他深深知道,如果这句话回答错误,面临他的不只是骤雨般的拳头,还有可能是更可怕的事情。
“嗯?”景重怿从鼻息里发出一个音,带着玩味。
“……景,景重,怿?”
陈绪风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感觉心脏都要骤停。
他原本面对一切人和事都习惯用冷然的态度,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伪装面孔。
可现在,他居然伪装不下去。
眼前这个人,陈绪风在他面前就是块陶瓷娃娃,对方有一丝不乐意,便能将自己从高空抛下,掷在地上,烂成一地齑粉。
一只大手抚摸猫咪般揉弄陈绪风的头发,带着诡异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答对了!”
景重怿扯下一根微黄头发,眯起眼睛,“小狐狸,记住之后,可永远永远不要忘了。”
“……”
陈绪风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力量把自己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
“
曾经意外他和她相爱
再不会犹豫的时代
以为明白所以爱的痛快
一双手紧紧放不开
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忘不了你的爱
但结局难更改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
更不想他能给你
一个期待的未来 ”
雍沉在心里暗暗默念着歌词。
这首歌真好听,旋律优美,歌词也非常动人。他记得木哲也特别喜欢这一首。
如果自己学会了唱给他听,木哲应该会很高兴的。
说不清现在内心还在纠结什么,是纠结那个“彩虹”,还是纠结那个“后面”,又或者是在纠结那“同性恋”三个字。
雍沉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可他毕竟才发现一个他以前从来没有涉猎过的领域,这让他十分惶恐不安,这种不安直接表现在脸上。
木哲应该也感觉到了。
木哲并没有对他说什么。
雍沉讷讷地把手机屏幕打开,看了看时间。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真的有这么久吗?他发着呆竟然呆到夜幕降临。
盯着手机,看着木哲的头像,在纠结要不要把昨天看的那些“彩虹”“后面”啊什么的发给木哲看看,让木哲也好好了解了解,两个男人在一起,其实还有好多未知的东西要学习。
手指就像被凛冬的风冻硬了,曲不起来,也动不了。
他叹着气。
“吱呀”,一个毫无预兆的开门声跌进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