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天吗?
她在难过什么呢?
大红灯笼高高挂,盖头下也有藏不住的哀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古人云,人这一中最大的四件喜事不过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还有洞房花烛夜,以及金榜题名时。
穿着凤冠霞帔的慕容雪禾眉头紧锁,她还有未尽之事。
慕容雪禾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穿着凤冠霞帔,风光无限地嫁给叶璟之。
是以她及笄之年被父亲许配给未曾谋面的世家子弟时,内心充满了抗拒和不愿。
因而在她大婚之日时,慕容雪禾做出了一生中最离经叛道的决定——她决定逃婚,逃掉这一生中对这时的她来说算得上重要的日子。
“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慕容雪禾心生欢喜地抬头,当场将盖头揭掉,道路两旁目睹她真容的行人均发出好大一声感叹,慕容家有女初长成,容颜绝世,声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一身书生装扮的叶璟之骑在马上,高大俊朗,慕容雪禾没有犹豫就朝他奔去,火红的嫁衣被风吹得烈烈。
她像是在以这样的形式告诉其他人,这辈子要嫁给叶璟之。
慕容府邸一日的兵荒马乱,自家的小姐跟着情郎私奔了,宫中皇后听闻此消息,大怒,在皇帝枕头边吹耳边风,编排慕容家,老皇帝上了年纪,甚是昏庸,竟然决定抄斩慕容家全家上下老小,适龄女子发卖边疆侍奉军中将士。
而毫不知情的慕容雪禾这边,情郎带着她来到一间破败的庙宇,说这庙宇求神拜佛甚灵,让她进去拜上一拜,为他的前程求一求。
那时年少无知,情郎对她的要求都不过情愿二字,她美眸中满是爱意,认为逃离了那个家,就不会再有人逼迫她了。
她可以和叶璟之一生一世。
慕容雪禾心中充满了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想象,叶璟之上京赶考,她会陪着他一起去。
她的笑单纯也灿烂,回答却很坚定。
这姑娘也不过才及笄之年,她却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许多事情。
她俏皮跳着过来给叶璟之的侧脸印上一吻,说了个“好”。
这时候的纸新郎还很年轻,但就局外人的眼睛来看,柳凌珍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个发展美满的故事。
在慕容雪禾进了寺庙后不久,一袭红衣,戴着帷帽的女子显现了身形。
这晚天色不好,下起了瓢泼大雨,昏昏沉沉像是人的心情,不清不白不明不楚。
那二人立于庙前台阶,柳凌珍站在距离他们的位置不远处的台阶下,隔着雨幕,探究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红衣女子问:“进去了吗?”
叶璟之眉头深蹙,似乎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嗯。”
红衣女子“呵呵”笑着,声音如同银铃脆耳,伸出白皙细长的手,五指染满丹蔻,妖媚四溢,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叶璟之心口的位置,“你和我欢好亲热时,可不是这副嘴脸,怎么才没几天,魂魄就被那小姑娘给勾去了?”
叶璟之反握住她的手,对于她的讥讽没甚大反应,只是微微低头,透过帷帽的白纱看她的脸,而她眼带挑逗,片刻后他掀起了她的帷幕,将头凑到了帷帽里面。
下边的柳凌珍看得一阵恶寒,这两人一副狗男女的态势,她恶心地别过头。
柳凌珍想了想,捂着鼻子闭着眼睛快速穿过这两个人,冲进了庙宇。
庙中的慕容雪禾正在虔诚地,按照心上人的嘱托拜神。
柳凌珍静默无声地走到她身旁。
慕容雪禾跪得笔直。
她和柳凌珍一跪一站。
柳凌珍听见这姑娘的愿,很虔诚,也很可怜。
她说:“小女子愿郎君身体康健,金榜题名!”
妹妹,你在庙中为那渣男祈福,你可知你那心尖尖上的情郎正在外和人亲热呢?
柳凌珍唉声叹气,哎哎哎!这梦也忒气人了!哎哎哎!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坐到这小姑娘身边。
又看到这小姑娘麻利磕了好几个响亮的头,额头都磕出来了红印子。
柳凌珍不忍再看,她转头向庙外看去。
那叶璟之和红衣女子正亲得火热,他的手都伸到了她的肩头上。
柳凌珍:……
只有痴心人,苦苦守着自己那颗真心,想了又想,千般万般不舍得,心上人随便几句话语,便是痴心人心上情语。
柳凌珍见这发展,心结郁气,闷闷地不想说话。
那边小姑娘终于为情郎祈完了福。
柳凌珍想,这回总该轮到为你自己祈点福了吧?
她撑着头坐在墩子上面,听着小姑娘许最后一个愿。
听到她说的话,柳凌珍骤然坐直睁大了眼睛。
依然是缓慢温柔的语调,像微风拂过静谧的湖面那般掀起波澜,带着被宠着长大小女儿家的骄矜,响彻这间破败的庙宇。
她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