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千金呐。”一位妇人来探望刚生育完孩子的好友,好友人正靠在床上,孩子就放在摇篮里。
二人都是秦国贵族的夫人,妇人打趣好友,“其实也不错,女子美,长大了要是能做王妃一样光耀门楣呢。”
好友笑了笑,“哪有什么王妃啊,平安长大就好,再说如今这个世道,男子生的美也一样封侯拜相呢。”
妇人听好友这话,嗤笑一声,“这倒也是了。”
闺阁私语如此,市井间更是议论纷纷,
“那嫪毐是个什么来头,怎么就如此富贵起来了,我看比起相国也不遑多让呢。”
“听说是太后……”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太后请封嫪毐的书信递到嬴政手上的时候,他没有很意外,而是心平气和地看了看内容。
也不知谁教的太后,信中所写言辞恳切,数次提起母子二人在赵的日子,极力诉说自己早年颠沛流离,如今深宫寂寞的愁苦,祈求儿子体谅并希望给予自己的情人一些优待。
要不是太后对那对双生子的事情绝口不提,这倒还真像是对儿子坦诚相待了的样子。
嬴政收到这信的时候,正与李斯和蒙恬在一处,他看完就把书信摊在了案上,“你们两个看看吧。”
蒙恬连忙拾起,看了看后又传阅给了李斯,李斯读毕就把东西还给了嬴政。
“两位爱卿如何看?”
李斯皱着眉,似是有些踌躇,并没有先开口,蒙恬则是认真分析起来了,“这信不像是太后能写出来的,应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和点拨。”
蒙恬不是故作高深的人,事实上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委婉自己的言辞了,不过这教唆者和点拨者都是谁还是昭然若揭。
他倒有心宽慰两句王上,无奈他并不多善于言辞的人,怕安慰不成反伤人,不过这也是没法说的事情,总不能说太后只是不太聪明受人蒙蔽了,不是故意给王上您找难堪的吧。
这时李斯解救了他,“臣同蒙议郎看法相同。”因为自己和吕不韦多少有点牵扯,一向敢言的李斯这次也当了回应声虫。
嬴政大约知道他们各自的顾虑且无意为难,只是说:“畅所欲言即可,寡人恕你们无罪。”
此言既出,蒙恬还在组织措辞的时候,李斯就已经开口了,“王上如今的情状可类比昔日共叔段之乱。”
“你的意思是,嫪毐一个市井小人也堪比共叔段了。”
李斯摇头,“嫪毐的身份自是不配和叔段相提并论。”他否认后又直截了当的指出,“可现在他在太后心中的位置不逊共叔段之于姜,孝字不可违,若欲其亡必先使之滋蔓。”
这话不客气,蒙恬听见都为之侧目,可嬴政却并没有因此发怒,“如此,倒是值得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二人一齐离开了,蒙恬脚程稍快,李斯慢一点儿,像是有心事似的。
没几日,封嫪毐为长信侯的诏书就出来了,赏赐和礼物如流水一般涌入了他的府中,三五月间,嫪毐裂土封侯,身家万金还有山阳做封地,建毐国。一时间风头无两,吕相都要避其锋芒。
朝野内外,举国上下没有不震惊的,连其他六国的人都惊叹。
闺阁妇人对此也啧啧称奇,这不,那一对儿闺中好友现在还在说道此事呢。
“这日头了你也不着急回去,夫君没有话说?”
“那能,他忙着呢,长信侯日日宴饮达旦,我家那个哪敢拂了这位‘贵人’的面子。”
那妇人的夫君的确在嫪毐的宴上,应该说,绝大部分朝臣和宗亲贵族都在这儿,嫪毐左右勾连,朋扇朝堂的心思已经不再掩饰。
有道是富贵迷人眼,权势惑人心。他在一片花团锦簇中迷失却不知道接下来的是烹油烈火。
刘彻独自坐在宴会角落,品着美酒,欣赏着眼前这一幕,是叹息也是幸灾乐祸。
主位的嫪毐许是喝的多了,神智越发不清醒,行为也是放荡不堪,一堆人围在他身边,吹捧着他的地位和健壮。
不过吹捧他的人有多少,看不惯他的人就有多少,他没有为秦国立下寸功,只是凭着出卖色相侍奉太后就能达到如今的高位,那些言官和刀尖舔血的将士的心里都好像有火在烧。
酒意上头,双方发生了一些语言争执,很快情况就发展到了拳脚相向的地步,嫪毐和其中一个职位是侍中的宗亲扭打在了一起,他直打的那侍中无力招架。
嫪毐看着眼前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人,有些飘飘然了,眼神呆滞了一瞬,突然放声大笑道:
“哈哈,我乃秦王假父,贱人焉敢对我无礼。”
那人一听,顿时咬牙切齿道:“竖子岂敢。”眼看着又要动起手来。
就在这时,长安君成蟜突然出现,也不知听了多少,脸色黑的就像炭烧过一样,只见他快步走到嫪毐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不过一市井奴才,承蒙君恩还敢不敬王上。”说着,他又抬腿踹了嫪毐一脚,嫪毐吃痛,连忙下跪认错。
刘彻也不看戏了,他去看了看成蟜那边的情况,确定没事后,就去找刚才那个被打了的人去了,那侍中被一群人围着,刘彻挤进去费了不少力气。
看到刘彻,那人有些迷茫“茅议郎,你……”,刘彻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是伏在他耳边小声道:
“快去宫里,一路上让人都看看你的伤,把事情告诉王上,让王上为你做主。”
有了刘彻的提醒,男人很快就了悟了,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嬴政那儿。
“王上,那长信侯他,他……”侍中一边诉说一边哽咽,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