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告密,我没提你!”
私宅的密室内,一个浑身伤痕的男子正涕泗横流地向面前坐着的女子解释,这男子即是周犬子,而女子自然就是越女了。
昨日,周犬子尾随越女上山,刚好撞见了刘贵送越女出门。夕阳下,男子高大英俊,女子窈窕美丽,倒是有些相配。
这一幕刺痛了周犬子的双眼,再加上他本就觉出越女对刘贵可能有倾心的意思,又见这情景,怎能不叫他怒火中烧。
恼怒之余,他几乎想直接冲上去狠狠打刘贵一顿,以泄心中之愤,可等理智稍微回笼,他便意识到自己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打不过对方。
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他决定先下山,等明日再找他的狐朋狗友来一起收拾刘贵。
要说这周犬子也不算一无是处,他也曾跟随父母上山采过菜蔬猎过牲畜,所以对这山形还算熟悉,这就是他比庆轲强的地方。
此外,他还发现了一个猎人留下的捕猎坑,跳进去躲了许久,避过了庆轲的搜寻。
可福祸相依,人不会总是得到命运的眷顾。周犬子躲过了庆轲,却没能躲得了远道而来的燕人。
他到底被太子丹派来的人给抓了,在严刑拷问下,他确实没有说越女,但他供出了刘翁和那间仓屋。
事情辩到这儿,越女已怒极反笑,“所以呢,有区别吗?”
“我——”
周犬子没话说了,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他不再聒噪,越女的耳根落得了清净。她现在没空听旁人的辩驳,而是把全部的心思都用来牵挂自己的父母。
那群燕人抓人的时候并不客气,推搡间竟误伤了越女的父亲,越女看在眼里,又想到老父本就在病中,很难不忧心忡忡。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什么爱宠、什么刘贵,都不重要。她现在只希望自己一家人能从虎口逃脱,去楚国,去越地,去过安生日子。
跟血脉至亲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太轻。越女知道,如果这群人以她双亲为要挟,逼她说出有关刘贵的线索亦或是其他什么信息,她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皇天再这一次眷顾了她,还没用到她开口,庆轲就自己回来了。她的孝心和信义因此而两全。
当密室的门被打开,越女仰头看见了庆轲的脸,瞬时,她的神色有些僵硬。
“去看看你阿翁吧。”庆轲道。
“谢谢。”越女怔怔地道了句。旋即,便跟着领路人走了。
越女一走,屋内就只剩下周犬子一个人了,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庆轲和田光等人,内心惧意陡生。顾不得满身的伤痕,他连滚带爬的缩到了墙角处,似乎想借此获得一些安全感。
周犬子缩在那儿,眸中满是惊慌,颤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他想保持一些镇定,可做不到。眼前这些人,以田光为首的拷打了他,他害怕。
至于庆轲,对他来说,这个人已然称得上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了。
他是如此的恐惧,姿态怯懦无比,庆轲看着他,眼神中既无同情,亦无厌恶。
这时,负手站在一旁的田光说:“他的性命可以交给你处置。”
像周犬子这种品行一般、甚至会出卖乡邻的小人物,田光根本没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鄙夷。他料定庆轲也和他会持有相同的想法,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放他走吧。”庆轲的目光落在周犬子因受刑而断了半截的小指上,淡淡开口道。
田光有些惊讶,“你向来疾恶如仇,我以为你会想要他死。”
庆轲嗤笑,“我是他什么人,他出卖我又算得了什么。要论恶,十个他也不及一个你啊,先生。”
他缓缓走到田光身边,轻声道:“你我曾经还是朋友呢,我现在不也成了你的阶下囚。”语毕,他面色冷峻,转身离开。
田光听罢,只觉头昏脑涨。半晌,他才恢复了神智,吩咐道:“把人妥善送走吧。”
“是。”死士领命而去。
而在私宅的另一间屋子里,越女正跪在她父亲的身侧哭泣。
越母则满脸忧虑,关切地注视着正在为躺在席上的越父把脉的医者。
田光到底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也从未想过要伤及无辜,打伤越父纯属意外。事发后,他便立即令随行的医者为越父治疗,可惜效果甚微。
因为在此之前,越父的病就已经很重了,这也是他迫切地想要落叶归根的原因,所谓的伤了脚不过是个托辞,真正绊住他返乡脚步的其实是他羸弱的身体。
他的身体犹如一座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的破败草屋,本就动摇不定,而今死士的误伤更是像在其顶梁柱上狠狠踹了一脚,栋折榱崩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