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些温情的记忆,扶苏感到心有遗憾。他敢肯定,当时的自己是想偷个懒,好痛痛快快地休息玩乐几天的,只是为了不辜负父王的看重和死去母亲的嘱托,他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当看见与那时的自己情形相似的高,扶苏是万分不想让一样的遗憾落到弟弟身上,所以才纵容了他贪玩厌学的孩子心性。
这种复杂的情感促使他做出了欺瞒王父和师长的行为,但他不想解释,因为这理由完全不算个正当理由,甚至让他有些羞于示人。
自郑夫人死后,扶苏的心思变得深沉了不少,加之嬴政近些年来忙于政事,难免疏于对孩子的关心,这一来二去,父子俩的关系就微微出现了隔阂。
如今嬴政有心修补,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因为扶苏已长成,近八尺的身量,嬴政是无论如何都对他腻歪不起来了。
比起父亲的忧心忡忡,作为儿子的扶苏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认为自己与父王的关系还是融洽的。
至于他为何显得不如几个幼弟受宠,毕竟长幼有别,几乎没有父母会天天对着无病无灾的年长儿女嘘寒问暖,对这点,扶苏倒是没什么不满。
想起父王还在等自己的答复,扶苏扯回脑中已经飘远的思绪,定了定心神,干脆利落地谢罪道:“臣知罪,日后绝不再犯。”
好敷衍。嬴政见他出神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顿时心头火起。
本还想跟长子谈谈为他纳妻一事,问他对此有什么想法,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嬴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下去吧。”
“是。”扶苏神色自若,“臣告退。”
他行礼离开。嬴政原本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不曾想这一人走,反倒更生气了,还是生闷气,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发泄怒气的对象。
他头痛地捏了下眉心,因为力气过大,附近一片都红了。不过他没空照镜子查看,甩了甩脖子,打算先小憩一会儿,等休息足了再继续把精力投入到政事上面。
宫人们察言观色,立刻行动起来,去卧室为主人铺床置被。嬴政则走到寝居,直接和衣躺下了。
这边,嬴政刚刚闭上双目,庆轲就从睡梦中苏醒了。托高渐离的福,他睡了个好觉。醒来后,他先是坐在被褥间放空了一会儿,才穿衣起身。
屋外,春意盎然,莺歌燕舞。庆轲从卧室出来,漫步于中庭,在庭院栽种的一颗柳树下定住了脚步。
柳树静静地立在庆轲面前,成荫的枝叶纹丝不动,庆轲凝视了它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住了一根柳条,竭尽所能地捋掉了生长在它木枝上的几乎所有的新月形叶子。
接着,他把柳条牢牢地攥在手中,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手中的柳条再也不能伸展才罢休。
柳树柳条本为一体,此刻却被强行分了开来。一个化成为一张张满的弓,另一个则化成了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也不知庆轲用了什么巧劲,他手一松,柳条抽弹回去,惊扰了整棵树的静谧。柳叶纷飞着掉了一地,还有极少数几片落在了庆轲的头上、肩上。
庆轲愣了愣,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莫名其妙的,甚至是有些幼稚的行为根本就不是他会做的出来的事。
只有从前那个庆轲,只有从前那个少年意气的、真正的庆轲,才会偶尔显露出这般玩心未泯的模样。
“庆卿!”
路过的高渐离看到这一幕,很是激动地唤了一声。他快步走到庆轲身边,拉住他的手,问:“是你吗?”
看着高渐离充满殷切期盼的眼睛,庆轲难得迟滞了一瞬,半晌,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语气平淡道:“抱歉,似乎让你失望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