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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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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紫石的那天,跟苏昀中离开时一样晴朗。

傅先生对兰舟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出起义军的任何事,如果有需要,会安排她和宁城的起义军汇合。

兰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只有傅先生给她做的两套衣服,和苏昀中送她的一套,胭脂水粉傅林声说那边都有,不用带。

走之前,傅先生把兰舟戴过的簪花步摇都放进包袱里,说留着没用。

“不一定啊先生,你可以再收留个孩子。”兰舟逗弄傅先生的胡须,卖乖。

“我难道很闲吗?”傅先生特别不高兴,把包袱扔她怀里,“去了宁城,别再乱认爹了,不是人人都养得起你。”

这死老头,说话真不好听,兰舟心想。

“但是他说的对。”系统补刀。

傅林声今天穿着的是当初回来时的青绿衫,这几天睡在很多年前的房间,与兰舟住在一起,听她讲了父亲的糗事,自然也知道房间被故意保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哽咽。

现如今又要分别,傅林声伤心地把给父亲做的衣服摆好,恋恋不舍地抚摸。手里被塞进一块帕子,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只有穆春鹤才会用金丝线做的手帕。

一直待在驿馆的仆人纷纷出现,兰舟这才发现足足一百多号人,占了四条二层画舫船,飞檐翘角均挂满了五彩金凤宫灯,垂下的流苏巍峨不动,通体辉煌,让人望而生畏。

大堆围观船只的人群里挤出一个瘦弱的人来,是幺柳。

所有人都上了船,兰舟站在岸边与之惜别。

“兰舟,这是我绣的护身符,特地去明德庙开过光了,你带在身上,保你平安。”幺柳握着兰舟的手,眼泪滴在手背,滚烫到心口。

盈盈水路,望你保重。

抹去眼泪,幺柳看了一眼船边的穆春鹤,眼见船开,心下一阵感伤。

远处碧水连天,船只就这样晃到天边去,逐渐消失。

“兰舟,我会想办法去宁城找你的!”

兰舟听见了,挥挥手,直到看不见才停下,抱着包袱有点失落。

水流聚着水草,丝丝缕缕,缠绕不断。

傅先生的女儿傅林声很小就到苏昀中家去借读了,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养女儿。

兰舟抱着包袱,感觉有块地方硬邦邦的,便伸进去掏。

张开手,几颗银元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兰舟不晕船,坐在船边盯着水面出神。傅林声头晕想吐,根本起不来,穆春鹤手忙脚乱地去哄她。

“阿声,我说个谜语你猜好不好?”

傅林声没力气地点点头。

“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穆春鹤坐在床边,身子俯下去凑在傅林声耳边,轻轻地说给她听,说着谜语却像哄睡,“你猜猜,是什么花?”

这个是读书人都知道的,只有考那些没读过书的人才算谜语,穆春鹤拿这个来让书不离手的傅林声猜,实在是哄人的意思明显。

床上躺着的人没有立即出声,不知是思考还是睡着了,安静的可以听见船外水鸟嬉戏,渔船高歌。

听着渔夫唱歌,兰舟也随着一起哼唱小时候学的戏词:“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傅林声动了动眼皮,气音说出两个字:“兰花。”

“对了,就是兰花,阿声真聪明。”

船里船外,岁月静好。

“少爷,前面就是扬州码头,我们去那歇歇脚吧。”管家柳山奉老夫人之命一直跟在穆春鹤身边,随时提醒少爷该做什么。

穆春鹤自然求之不得,毕竟傅林声已经伏在他膝上吐了两回,脸色苍白,下一秒要西去的模样。

兰舟见船靠岸,一马当先飞身上岸,得意洋洋地冲扶着傅林声的穆春鹤挑眉。

“宿主好厉害!不过我好像没有给你开轻功这个外挂啊?”系统举手欢呼,下一秒就要冲出脑海,“你背着我绑别的系统了?又是哪个小翠!”

兰舟踢了一脚石子:“当然没有啊,是我在道观里学的。”

“哦。”系统放心。

“不过没学会。”

“啊?”系统裂开。

“开什么玩笑,轻功哎,我怎么可能会,我就是依葫芦画瓢练过几招。”兰舟往傅林声那跑,“当时箭要射到穆春鹤了,我一着急就借着树枝的力,没想到真成了。”

一行人准备去找个饭馆吃饭,兰舟嫌穆春鹤麻烦,一把背起傅林声就往前走,留下震惊的一群人。

“翻过去之后我腿都哆嗦。”

系统笑半天才明白过来,祂貌似找了一个祂打不过的人……

扬州繁华,胭脂水粉铺开了一路,各色小姐歌姬在各个裁缝铺制作新衣,留着迎接夏天的到来;少爷小倌们赌棋唱曲,在高楼上饮酒作诗是一贯的风雅,从楼顶洒下铜钱银两,明明纨绔却称散财。

也有英姿飒爽的英气女子,卷上长发,和好友相约马球,高呼着让一让,一嘶长鸣,骏马飞驰而过,只剩飞扬的尘土证明刚刚的疾驰。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原来美景比不上的,是生机盎然的女子。

一行人找了个酒楼,傅林声过意不去:“好了,阿舟你真厉害,我已经不晕了,放我下来吧。”

兰舟被夸后感觉自己还能背着她绕扬州一圈,被穆春鹤喊停:“你够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讨好我的阿声,你好占我的位置!真是太可恶了。穆春鹤斜眼看着兰舟,心里直呼小人。

刚进门堂倌儿就讨好地迎上来,连声高喊“贵客里面请”,太过热情把兰舟吓得往后躲。

穆春鹤一开扇子,摇头笑道:“哼,无用。”

他走上前对堂倌儿吩咐:“来个厢房,其他的一百来人你看着安排,每个人都得有肉吃有酒喝,钱不是问题,按最好的来!”

堂倌儿喜笑颜开,立马往里带路。兰舟、傅林声、穆春鹤和管家在厢房吃饭,堂倌儿领着他们进了一间雅阁,梅兰竹菊的屏风,山水墨石的四壁,摆着新开的栀子增香。

兰舟跑过去闻花,傅林声褪了披风也跟着一起,后面进来的穆春鹤对兰舟走在自己前面很不满意,还跟傅林声一起赏花更不满意了。

他把扇子一敲,对上来帮他解披风的柳山阴阳怪气:“栀子花有什么好看的,没品,牡丹花才是上等绝色。”

兰舟震惊地扭头,借机伏在傅林声肩头,露出一双委屈的眼睛。

系统拍手叫好:“好茶!”

傅林声迅速瞪了一眼穆春鹤,柳山咳嗽一声,把披风挂好:“少爷,老夫人说过,不能对别人无礼,尤其是姑娘家脸皮薄。”

本来趁口舌之快的穆春鹤变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兰舟非常满意,没遇上之前特别担忧几人的性情是否大变,苏昀中从不生病到这变成了病秧子,兰舟在原世界几乎咳得吐血,到这身体倍棒上蹿下跳。

幸好大家都还是好人,兰舟松口气,咬了口傅林声从穆春鹤手底下抢给她的鸡腿,在穆春鹤吃人的目光中美滋滋地想,要是他们是坏人她就一脖子吊死在傅先生家门口。

教书的傅先生狠狠打了个喷嚏,怀疑又降温了。

吃完饭,傅林声和兰舟两个姑娘睡一张榻上休息,穆春鹤一脚把爬上床的柳山踹下去,赌气地抱着被子,含泪睡他的豪华大床。

已经过了立夏,天气逐渐炎热,体寒的傅林声刚刚好,身体倍棒的兰舟就不太好了,热的直冒汗,梦也受此影响,变得模糊不清,发昏发白。

兰舟睡梦并不安稳,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里,她常常吃的药有副作用,很快入眠但总噩梦不断,傅林声便和她同睡。

很快,傅林声发现兰舟会自言自语,是控制不住地呢喃,不知道说给谁听,而且大部分发生这种行为时她都是清醒的,可跟她说话她也走神,从小就这样,大家只当是个性。

后来睡前,傅林声开始哼歌,那时电子设备还没有普及,她只会唱录音机里的戏曲,那是外婆常听的频道。

傅林声哼唱着,诉说着悲切的情诗:“重到旧时明月路。”

“袖口香寒。”

“心比秋莲苦。”

兰舟阖上眼,恰逢听见最后一句怨词——

“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迷迷糊糊睁开眼,外面已然黄昏,蚊帐塞的好好的,外婆拿着大扫帚从外面走进来,用方言喊她:“起嘞恰饭。”

夏天不在家里吃,会搬一张木桌在院子里吃饭,一般都是一碗苋菜和一碗红烧肉,再加个凉拌黄瓜或者番茄。

外公从地里回来,帮外婆打井水:“政府要征我们家那块地建停车场,以后就不种田了。”

“嗯,我们这排也准备拆了,咱自建房不用搬,东边的估计可以分到小区。”一口浓稠的玉米粥入口,闲下来的外婆发出呼噜的喝粥声,一碗粥不到几分钟就喝完了,“我给苏丫头相中了观澜,那地方好。”

外婆把西瓜放进去冰,跟他说些不重要的事:“明妈病危了,我们今天晚上得过去帮帮忙。”

“那舟舟怎么办?我留下来陪?”

“不行,人手不够,小孩子不能过去,把景明带过来吧。他妈要是没抗住,你去找人来办葬礼,吹锣打鼓的,还有火葬场得联系一下。”

兰舟睡眼蒙眬地就着蝉鸣蛙鸣吃饭,饭是中午剩下来的,天气太热有了馊味,她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舟舟。”

抬眸,是外公外婆歉意的笑。

“舟舟,你去把你的好朋友叫过来一起睡吧,外公外婆今天晚上不回家了。”

兰舟一听十分高兴,沿路去喊小伙伴。

傅林声家永远灰暗的,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用不着多亮的灯;然后是穆春鹤的家,他们两家挨得近,却并没有明亮多少;陆景明家已经彻底黑了,陆景明安静地坐在门口看她;苏昀中家是最亮的,因为他妈妈怕黑,远远就看见她一遍又一遍地转圈,嘴里神神叨叨,苏昀中洗着碗,说等他把家务干完就过去。

临出发前,他把妈妈牵到床上:“妈,你乖乖睡觉,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四个人在屋外玩翻花绳,等的哈欠连天。

木门吱呀作响,五个人一边说着学校里的作业好难一边往家走,直到晚霞都散了个干净。

冰好的西瓜透心凉,咬一口,脆瓤甜到发出啊的感叹,穆春鹤看不起苏昀中吃那么文静,要跟他比谁吃得快,陆景明一块西瓜吃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兰舟起来时,发现板凳上放着的西瓜,还有一大半。

好在明妈承受住了,五个孩子依偎在一起,陆景明吃完了那块西瓜。

酷暑寒冬,雪融草青,桃树还枯着,梅花已然盛开,星星点点的黄色,春在枝头已十分。

陆景明过不来,他得守夜,傅林声过来陪兰舟,剩下的男孩子们轮流陪陆景明看守。

去送饭时,兰舟远远瞧了一眼,感觉陆景明瘦了。

她不小了,知道躺在那里的女人无力回天,死亡是早就预知的事情。

这一年,他们十二岁。

兰女士在外地打工,经常不回家,外公外婆一起不在还是很罕见的,葬礼那段时间外公外婆格外的忙,等瘦瘦的女人变成一捧骨灰后,陆景明才又跟他们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院子不大,他们比赛爬桃树,陆景明没有爬,他靠着树干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舟默不作声地爬到树顶,呆呆地看着云。

“他们不要我。”陆景明的声音很低,比旁边小声叫唤的寒鸦还低。

兰舟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爸爸妈妈不要他,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镇上那些商店。

陆景明妈妈刚查出来癌症的时候,说可以治,二十万左右,但是陆景明爸爸好赌,不知道听谁说哪里可以挣大钱就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

陆景明哀求别人收他做工,又有谁要一个十二岁不到的小孩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咽气。

那天的黄昏格外漫长,妈妈的最后一眼也很漫长。

千言万语想要叮嘱,却痛的说不出来。

妈妈想说什么呢?

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还是不准挑食?不准嫌秋衣丑就不穿?

陆景明瘫坐在地上,仔细描摹着妈妈的样貌,以后日子漫长,思念也没了具体模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的孩子。

寒鸦哑地一声,扑簌簌的翅膀落下根羽毛,从树上飞走了。

傅林声想起早逝的父母,忍不住低声抽泣,反倒是穆春鹤,他只为陆景明伤心。

苏昀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仰头去看坐在树上的兰舟,恰逢兰舟低头,用口型说到:我没事。

在她仰头的一刹那,一滴泪落在了苏昀中的脸上,划过他的脸庞。

寒冬随着妈妈的远去,一起离开了。

那根黑羽毛,在来年春天,被兰舟夹在了书里。

后来隔壁开了家烧烤店,把摊子摆到了家门口,店长会给点钱,也就没有人在外面吃晚饭了。

蚊帐拆掉了,一不小心固定架掉了下来,兰舟啊地一声,猛地惊醒。

傅林声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梳理略微凌乱的发丝,看见她坐起来,温和地问她:“做噩梦了吗?刚刚看你睡的香,没喊你。”

兰舟睡蒙了,应了一句嗯。

过了一会儿又说:“不算噩梦。”

傅林声眉眼含笑地看了看她,把兰舟看的不好意思了,浅黄的衣袖有些褶皱。

笃笃两声,“阿声,你们好了吗?”

这个声音是……

兰舟从榻上一跃而起,鞋都没穿就拉开门。

屋外的苏昀中一身月白莲纹织锦圆袍,玉璧银冠,刚准备再敲一下,门被啪的拉开,有些惊讶。

兰舟仰头去看苏昀中的脸,看到他已经结束了惊讶而是疑惑,她才收回目光。

“宿主……你知道你现在啥样吗?”系统委婉地提示兰舟,兰舟这才发现她有多急切,浅黄色的交领襦裙,腰带松散了,两边飘带都垂到地板,正好看见她没穿鞋子。

傅林声一把给她拉回来,对苏昀中嘿嘿一笑,又啪地一声给门关上了。

“我的好妹妹你干什么呢?”傅林声着急忙慌地给她系带子,梳头发,不忘数落她。

兰舟也委屈的很,她一时之间忘了这是古代,以前穿了T恤就睡觉,这下太尴尬了。

等梳妆好再出门,门口站的变成了陆景明,兰舟笑容瞬间收回去:“怎么是你啊?”

陆景明一脸怨气地抱臂看着她:“是我怎么了?看不见我哥心里不爽是吧?”

“你为什么穿黑色,你俩黑白双煞吗?”

陆景明一下子没转过弯:“啊?”

兰舟也学他的样子环臂靠着门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俩好好说话,友谊长长久久。”

“我选第二个。”陆景明不假思索。

“第二个是咬舌自尽。”

陆景明:……

“不是,我有其他选择吗?”

系统埋头织毛衣,看淡一切:“她都恋爱脑了你就让让她吧。”

厢房里五个人,围坐一桌,除去气的眼泪直冒的陆景明,其他人都笑意吟吟。

苏昀中歉意地跟兰舟解释:“景明从小就这样,无论说他什么都容易哭,夸也不行骂也不行,真是头疼,虽然年纪小了些好歹也是个男子,怎么哭的跟姑娘似的。”

兰舟和系统异口同声:“这是泪失禁!”

兰舟感觉大受惊吓,因为陆景明在现实世界只哭过一次,永远都是傻不愣登笑呵呵的,怎么变成泪失禁了!

如果一定有一个特点相反,兰舟宁愿是他的智商。

更诡异的是,她没有发现穆春鹤的相反之处。

傅林声以前可不温柔,总结一句话,江南女子温柔和顺占比百分之九十九,傅林声倒欠九十九。

穆春鹤左看右看还是那个傻逼毒舌,做莫名其妙的事变成吃莫名其妙的醋,感觉区别不大,都是莫名其妙。

可能是不认识的缘故,以前穆春鹤的区别对待是以男女区分,对常年抱病的兰舟很温和,对傅林声也勉强吧,毕竟算个女的,但对苏昀中和陆景明就没那么友好了,一点不乐意帮忙干活。现在好了,除去傅林声其他的都看不进去。

比如傅林声杯子里的茶水已经溢出来了,其他三个人举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兰舟已经开始撕干裂的嘴皮了。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覆上来,指甲干净骨节分明,伴随着一声轻轻的提醒:“别撕,会疼。”

兰舟心快停跳了,在苏昀中要收回手时一把抓住。

这下苏昀中的心也要停跳了。

“苏昀中。”“兰姑娘。”

“春鹤。”“阿声。”

穆春鹤当真爱的深切,那滚烫的茶水就这么流到他腿上了,一声没吭。

陆景明左瞄一眼右瞟一眼,眼泪又流下来,一边哭一边夺门而出:“我回去告诉坤叔和我爹!你们都偷偷找姑娘!”

几人对视一眼,噗地都笑了出来。

往船走的路上,兰舟问苏昀中怎么来了。

“陆叔发现鹤兄偷摸溜了,以为是私奔,找我爹告状,我爹就命我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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