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悲喜来自于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融合,来自过去与现在的交汇,成为她活在这个世界的动力。
兰舟高兴起来,眼珠也活了,化了,成了一滴浓墨,在眼眶里流动,麻木的眼睛因此焕发出光彩。然而稍纵即逝。
她的眼珠还是一块黑石头,后面藏着胆怯无奈和悲哀。
同样陷入悲哀的,是怒砸陆府的穆春鹤。
他疯狂地摔碎了陆秉鉴收藏的古物,把陆府砸的一片狼藉,侍卫家丁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陆秉鉴从一开始的震怒平静下来,在穆春鹤又砸了一个花瓶后,和缓地说:“那个花瓶值百两白银。”
又是钱!
穆春鹤喉管涌上锈味,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好受,他悲哀地停下手。
良久,他走出书房,没有看对他怒目而视的老夫人,面对一院的妾室下人,他径直走到跪伏在地的柳山身前。
他第一次对柳山屈膝,但只是屈膝蹲下,他依旧高于头磕在地上的柳山。
“柳山,我知道你是陆家派来约束我的,我也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的。”穆春鹤声音嘶哑,刚刚耗费了他大部分体力,现在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你对我有好有坏,当初我借你的名义给陆秉鉴传了错误的收购消息,这才将陆家赶出宁城。”
他一点一点地说着,柳山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如今你传给他们我要让傅家女成为主母的消息,还要分产业给傅家,导致他们气急假意召回景明,让景明无辜受责。”
陆景明趴在他的膝上,对他说不疼的时候,他也想过,是不是不该纵容柳山如此。
“我不怪你。”
他直起身,深深地叹口气,声音低沉有力:“从今天开始,我就将兰舟收为义妹,她名正言顺住在穆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传了多少谣言,她现在是我妹妹,以后也会从我穆府嫁入苏家!至于父亲你,你强迫傅先生做了什么协议,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穆春鹤忽地笑了,他的阿声应该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回紫石,那他也要跟着去,好去讨老丈人的欢心。
“但阿声一定会是我的妻。”
回程下起了秋雨,宁城也在下雨。兰舟伏在柜台上,细密的雨丝和在紫石看到的一样烟雾缭绕,那是她第一天上课,趴在课桌上睡着了,胳膊留下了印子。
“今天没什么客人呢。”香朽阁店面里只有兰舟一个人,王掌柜有事外出,其他人都去后院准备香料了。
系统悠闲道:“那不正好,你养精蓄锐,我们很快要大干一场了。”
兰舟把书盖到脸上,翘起二郎腿:“你说的轻松,又不用你干。”
雨天光线昏暗,白天便点起了灯,街上少了叫卖声,古街是灰白色的,不是烟雨江南的迷蒙,乌泱泱的天空低得让人喘不上气。
许是雨声让人放松,又或许是焚着的香温和安神,她情不自禁哼唱起了歌谣。
“阿门阿前一个小桃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
“你品味也就这样了。”系统毅然决然地关机。
走在古老的石板上,声音是不一样的,来人撑着伞,而且是一把很不错的伞,雨滴落在伞上如同落进玉盘,清脆悦耳。
随着合伞的咔哒声,兰舟意识到有人进店了,猛地起身,书滑落到腰间。
“客官您——怎么是你?”
兰舟紧急呼叫系统,被刺了数剑的阴影涌上心头:“你来干什么?”
宋檀穿着比前两次都要朴素,淡紫色的华服,质地跟穆春鹤的金缕衣不相上下,兰舟警惕地退后,后悔没带鸳鸯钺。
侍卫背过身站在屋檐下,宋檀笑笑:“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欺负你。”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不可信,但兰舟打不过跑不掉,硬着头皮问:“那你到底来干嘛?”
“这里是香朽阁,我当然是来买香的。”
“你还用香?我以为你都不洗澡,来来回回一套衣服。”
宋檀低头不确定地看了两眼:“这是一套衣服?”
“不是吗?都紫色。”
宋檀语塞,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第一关。
根据宋檀提的要求,兰舟前前后后找了三四十种安神香,都被他以不好闻拒绝了。
“那这个香呢?”兰舟气喘吁吁地站在凳子上,把货架上头包装最好的一个香拿下来,“这是龙涎香,绝对的上等香。”
谁知宋檀摇摇头:“不好闻。”
兰舟要崩溃了:“全部都在这了,一个心仪的都没有吗?”
宋檀斜眼扫了一遍打开的各种香盒,沉吟道:“第一个吧,那个线香味道还不错。”
如果可以,兰舟希望天上不要再下雨了。
最好下刀子,把宋檀和他那个傻逼侍卫都扎死得了。
打包的时候,线香要装进特别的盒子里,以防万一碎掉断掉,下雨天还要再包几层,潮湿会影响香的味道。
所以兰舟打包的很慢,宋檀环臂靠在柜台边,思虑再三后,问了一句:“前几天那盒珍珠好看吗?”
兰舟愣怔了几秒后一拍桌子:“原来是你!宋檀!都怪你!把珍珠放在桌旁,害我撞翻收拾了半天!”
宋檀有些疑惑,冷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滑稽的表情:“你不喜欢吗?”
“什么?”
“108颗珍珠。”
“……所以?”
兰舟灵光一闪,“就因为我上次没有捡你那108颗珍珠,你就捡回来再让我撞翻,不得不捡,哇宋檀,你也太恶毒了吧!”
宋檀回头看了一眼侍卫,两人眼里皆是迷茫。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兰舟脑子一下宕机了:“不是,我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