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换了一辈子,苏昀中多愁善感的性格没有变,他依旧喜欢多想。上一辈子,他因为多想多虑而拒绝参与他们关于未来的幻想。
兰舟不知如何解释她对宁城的恐惧,上辈子被迫到宁城时的孤独不安无人可说,这和抛弃没什么两样。
系统明白她脑海最深处的感受,祂明白人有痛苦悲伤的情绪,可祂感同身受不了,祂感受到的是代码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是人类与机器的显著区别。
“小兰兰,你别难过了,放心你续命任务完成的很成功,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好!”兰舟满血复活,怒吃两碗饭。
系统很满意:“小兰兰,我真没选错人!当时选你作为第一个用户,除了那类似蟑螂的生存力,还有你情绪来得快去得快。”
被夸开心的兰舟嘿嘿笑着:“是吗?那你怎么不直接选情绪稳定的人呢?”
系统也嘿嘿笑着:“我这不是等级太低不配选择高配的用户嘛。”
兰舟蒙头睡觉,单方面与系统斩断联系。
十二月十二日是陆景明的生辰,在靠近年下的时候,他的生辰基本是吃顿饭就算了,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忙活即将到来的新年。
今年不太一样,他们都要回紫石过年,按照之前穆春鹤去紫石的阵仗,这一次估计还要带一百多号人。
傅林声劝说无果,苏昀中去劝,两人轮番劝了半天,穆春鹤勉强同意只带五十人去。
“你带那么多人干什么,去打仗去过年啊?准备去拿下紫石吗?你兵变皇上知道吗?”
最终,穆春鹤同意了这次去不带人。
“不仅如此,我们这次快马加鞭,不走水路了。”
穆春鹤不干了:“走水路不是更快吗?别得寸进尺啊!”
“不是,都结冰了你要滑过去是吗?”
“哎呀随他去吧,摔的邦邦硬就老实了。”
傅林声苏昀中双双失去了耐心。
决定好如何回去后,大家又忙得不见人影。香朽阁重新开张,兰舟顺便去交代了一下要离开的时间,以及年节的工钱发放。
等陆景明的生辰过完,就可以启程回紫石了。
“景明,嗐该改口叫无恙了,老记不住。无恙,你如今十七了,也该承担点什么了。”穆春鹤大力拍着陆景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了哥!我一定努力!我发誓一定好好孝敬您!”
“乖,发誓的时候把点心放下,还有,你竖五根手指是什么意思?准备扇我吗?”
那边,苏昀中和兰舟说着悄悄话,傅林声拉过陆景明给他理了理发冠,穆春鹤见陆景明身上掉了点心渣,抬手替他掸去。
关于生辰礼,苏昀中给陆景明送了一箱书,回赠他在自己生辰时热情的拥抱;傅林声送了一套茶具,还做了一大桌子菜,陆景明乐得要扑上去,被穆春鹤提溜着衣领子踹了出去;兰舟送了一个小玩意,是系统教她用草编的,据兰舟说编的是兔子,但陆景明怎么看怎么像蟑螂,尤其是那对耳朵,跟蟑螂须简直一模一样。
穆春鹤送的礼物是来自兄长充满爱意的拥抱,陆景明拒绝并拿走他包里的所有银子。
五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欢欢喜喜迎来了回紫石的那天。
苏坤眼眸中满是不情愿,如果不是苏昀中苦求,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坐在马车里的兰舟放下帘子,懒得喷:“我真的看不惯这贱人。”
系统无奈妥协:“那你想怎么办?”
“V我五十年生命值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叮咚,系统下线,单方面切断和兰舟的联系。
时隔这么多月,兰舟终于回到了紫石。一路上傅林声都非常兴奋,最主要的表现方式就是她不看书了,一直拉着兰舟絮絮叨叨讲着小时候的事情。
这里面有不少记忆都与兰舟重叠,兰舟听得差点落泪。傅林声大为震撼,觉得自己可能有说书的天赋。
傅林声是真的很高兴,看在眼里的穆春鹤不断催促马夫,鞭子不停落下,兰舟在车里被颠得滚来滚去。
好不容易到了紫石城门口,兰舟扛不住,强烈要求下车,反正紫石不大,散步回去也没多长时间。
傅林声也这么想:“这个点父亲还在教书,我们慢慢走回去吧。”
“哎呀行吧。”穆春鹤这次没戴扇子,拿了一串珊瑚在手上把玩,上面镶嵌着金珠,“姑娘们都这么说了,我们岂有撇下之理。”
作为暗卫,十一十六远远跟着,兰舟很快恢复元气,拉着傅林声在街上各处逛;苏昀中穆春鹤各看上一幅字画,陆景明一心蹲守新出炉的栗子饼,与他们拉出一段距离。
紫石热闹了不少,可能是年下的缘故。兰舟怀里抱着傅林声刚买的几匹布,说是要给傅先生做身衣裳。
“姐姐你回来之前已经做了两身衣裳,还要做吗?”布匹堆在怀里,有些遮挡兰舟的视线。
“这料子好,再做一身,不嫌多。你小心点,别摔着自己了,要不还是我拿吧?”
为了让傅林声放心,兰舟蹦蹦跳跳活泼极了:“不用不用,别担心我。”
话音刚落,她就撞上了一个人。
惨叫声瞬间吸引了争论哪幅更好的两人注意,穆春鹤眯着眼:“那是谁啊?直接趴地上这么丢人,肯定不是我家阿声。”
苏昀中沉默,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跑过去。
急切的穆春鹤一个滑跪:“哎哟可惜这些布了,多好的料子!”
被埋在布匹下边的兰舟叫起来:“穆春鹤!”
苏昀中:“是有点可惜。”
傅林声:“洗洗还能用。”
早就看到但不愿放弃最终如愿以偿买到新出炉栗子饼的陆景明慢悠悠地走过来:“很香哦,要不要来一块?”
“去你的,我看你像栗子饼!”
兰舟骂完,突然意识到她撞到人了,赶紧扒拉开布匹坐起来道歉:“真是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是你啊啊啊啊啊!”
看清脸的兰舟激动地扑到对面人身上,抱着她亲了一口。
如此直白的亲吻使几人都懵了,傅林声扶起她俩,一看也很惊喜:“是你啊幺柳姑娘!”
幺柳没想到是兰舟他们,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兰姐姐你回来了啊,怎么不提前写封信回来,我好准备点东西招待你们。”
“我写了信,不过还没送到吧哈哈哈。”
傅林声点了点她的额头:“还不是你又忘了,临出发前一晚才写,有什么用。”
实在没想到会遇见幺柳,兰舟忍不住又抱了抱,这才发现幺柳已将头发梳起盘成发髻,容貌还是走时那样稚嫩。
兰舟疑惑地碰了碰梳好的发髻:“咦,你怎么……”
“兰姐姐你不记得了,我是年尾的生辰,已经及笄了,所以头发要这样盘起。”幺柳解释一番,略显羞涩,“父亲为我择了一位郎婿,年后我就要成亲了。”
此话一出,兰舟明显愣怔,傅林声也无话可说,察觉气氛沉重的苏昀中示意先去前面等待,留下空间给姑娘们。
眼看一起读书的妹妹要嫁人,兰舟心里难过起来,牵起幺柳的手,不知所措地握着。
“你认识那人吗?”
“不认识,没见过。”
“不认识就这样嫁过去?”
“对啊。”幺柳感到奇怪,“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她艳羡的目光在兰舟的少女髻上流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珠翠:“真羡慕啊兰姐姐。”
兰舟一直没有意识到她的年纪也应该嫁人了,明明傅林声……
哦对,阿声姐姐有人护着。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被人小心护着。
不敢相信幺柳就要嫁人了,兰舟不肯松开幺柳的手,不住地揉搓她突出的骨节:“你娘亲呢?你娘亲觉得这人好吗?”
“娘亲啊,她三个月前就离世了。”
兰舟的手顿住,继而轻轻捂住脸,手指极快地拭去泪珠。手放下后,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这样啊,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幺柳噗嗤笑了:“兰姐姐,你是第一个让我照顾好自己的,他们都说让我服侍好夫君呢。”
兰舟眼眶红了,想哭的冲动涌上鼻尖,又酸又痒。
“兰姐姐我必须得去买菜了,父亲还等我回去做饭呢,下回聊吧。”幺柳依依不舍地松开紧握的手,一步三回头。
站在原地的兰舟目送幺柳离开,汹涌的泪珠蜿蜒而下,砸在手腕上。傅林声给她擦着眼泪,望过来的眼神无奈,疼惜。她明白兰舟内心的担心和不忍,也深知这无法改变。
没了闲逛的心情,五人径直回了傅先生的宅子。
桃树剩枯枝,木门咯吱作响,朱漆陈旧,锈了的门锁半挂在那,屋内传来切菜的声音,笃笃笃的。
傅林声小心地走上台阶,用力推开虚掩着的门,里头传来一声吆喝:“谁啊?要吃午饭了,要问问题等会儿再来吧。”
“……父亲。”
寒意散尽,十二月的暖阳照到了紫石。
一阵乒铃乓啷,傅先生举着菜刀就跑出来了:“是我的声儿吗?”
傅林声眼眶含泪,直直跪下:“是我,父亲,女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