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要求里确实没有说必须五人行动,系统一时不知怎么说。
“不要去,昀中,不要去。”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一直沉默的陆景明突然开口,众人皆是一愣。
穆春鹤率先反对:“不行,好好呆着,别添乱了。”
“我没有添乱,我想跟你一起去,昀中兄。”陆景明异常坚定,双拳紧握,“我该帮你们一点忙了,我会骑射,上了战场我也不会叫苦的。”
穆春鹤苦口婆心地劝他:“那里没有点心吃的,景明乖,离我那么远我怎么放心啊。”
“不吃点心也没关系,百姓都要没饭吃了,我吃不吃点心又有什么关系。”
“是你该说的话吗就说,别闹了听见没?兄长们在说正事,你不许再插嘴了。”穆春鹤眉眼压了下来。
“哥,我要去。”
“陆景明!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要去!”
啪地一声,陆景明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迹,吓坏了众人。
傅林声急忙去看陆景明的脸,哪知陆景明倔强地站着:“我要去!”
啪!又是一巴掌。
这下僵持着的苏昀中和兰舟也赶紧过来拦,挨了两巴掌的陆景明泪水盈满眼眶,努力控制,有两滴落到了兰舟的手上,烫的她心一颤。
兰舟摸着他的脸,惊觉弟弟长这么大了。
“我死也要去!”
穆春鹤恨不得再打几个巴掌,苏昀中死死拉住他的手,他挣扎无果,语气极为烦躁:“你去了顶什么用?不是哥哥瞧不起你,只是你什么忙帮不上,难道要我白白看着你去送死不成?”
“景明,”这一声耗费了穆春鹤所有的力气,“听话。”
陆景明的表情有一丝动摇,很快消失:“我可以学。哥哥,我从小活在你的羽翼下,你饱尝世间冷暖,我却无忧无虑。今天,我也可以上战场了,我也可以为你们分忧解难了,我一定能帮到昀中兄,相信我吧。”
穆春鹤哑口无言,高大的背影颓然弯了下去。
兰舟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他们:“不行!你们都不许去!跟我去九星观吧,那里是不会被打扰的,我们躲躲,等战乱停了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苏昀中蹙眉,冷不丁望见兰舟眼里零零碎碎的光点变成泪落下,无声悲切。他惊讶地扶住兰舟的肩膀,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分硬话。
“我不要你们去战场,我不要你们去!我们走吧。”兰舟哀伤地祈求,“求你们了,我不想看你们受伤。”
她承认她以前时常怯懦,胆怯融入新的朋友群体,胆怯与除他们以外的人沟通,胆怯到新的地方面对新的人或事。
自从续命开始,她忧思恐惧,却不曾因畏惧而退缩。
媪下庄的“疯狗”,摇摇欲坠的火楼,相似的人相似的死法……她真实感受着刀光剑影,挚友的性命都在她身上压着,她都一一熬过了。难不成到头来,还是要他们涉险吗?
这次,傅林声没有帮她,谁也没有说话。
“我不同意你去!”兰舟因为愤怒恐惧身体剧烈起伏,“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那些人为了钱能直接说要处死你,他们不过是一群NP……不,反正我不能接受你还要为他们上战场!你跟我走!”
“我不走,我要与百姓们共进退。”
苏昀中释然地吐出口气。
“兰儿,我是江南总督唯一的儿子,我的祖辈和先皇一起平定天下开拓疆土,现在的桑楚国是我的祖辈一起打下来的。我作为他们的子孙,岂有贪生怕死之理?”
兰舟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慌张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可她就是不想让他去送死。
“我不要你去!战败了国家还能再起,你去了回不来怎么办?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呢,你就随我避难去吧,等安稳了再伺机夺回不好吗?”
苏昀中缓缓摇头,眼神无比坚定锐利:“不行。”
拽着衣袖的手被他用力扯下,温柔地揉了揉兰舟冷汗津津的手心,说出的话却与手上的动作截然相反,无比决绝。
“我绝不苟活。”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可,你必须留在紫石。”
他们相顾无言。
兰舟浑身无力,喉咙疼得她发不出声音,绝望极了。
不久,苏昀中带领融合桑楚军和起义军的军队,赶往战火纷飞的紫石,陆景明义无反顾地随行。
兰舟、傅林声和穆春鹤留守宁城。
临行前,苏昀中身披白袍,登上城墙,面向赶来相送的百姓,目光坚毅:“不要慌张,我们会共同击溃齐阳国的兵马!还你们一片沃土,还你们一份安宁!”
苏昀中忍着咳嗽,声音昂扬:“我苏昀中在此发誓,如若弃百姓于不顾,我定不得好死!我与你们,与桑楚国同生共死,我绝不苟活!”
凌川仰头看着青天不语,老毛热泪盈眶,军队齐声呐喊:“赶走敌人!保卫家国!”
不知是谁叫了声好,随即底下爆发出叫好声,掌声雷动,他们目送军队离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处。
落日红艳艳的,兰舟的脸色却惨白无比。她想跟着去,又舍不下穆春鹤傅林声。况且苏昀中坚决反对她去,几乎是命令的口吻,不许她去,更不许她私自跟来,无论她怎么闹怎么哭,两人不欢而散,临别都没说句话。
极度的恐惧和不安围绕着她,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刚吃进去就吐了出来,浑身发冷乏力。房间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手里不停地干点什么,有时把杯子扔到地上,有时把玻璃灯从架子上拿到桌子上。
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无意识地动作着。那封遗书墨迹已干,她小心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此生十余年,我亦苦孤久。幼时娘去,不明死别,后父谋反,若大白于天下,现所做一切不足平民愤,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深恩相忆。皇为傀儡,奸臣当道,十三起义,意为安定。后败于安北,隐于江南,以为此生无望,心如死灰。惊知父屠南漠,私囚俘虏,通敌叛国已成定局,我自明了无法脱身,故书遗言。若我尸骨无存,望抓一捧血土,埋于院中苦楝,时年亡母所手植也,薄命长辞,幻作相拥。我一生未享母爱,死后愿长眠于此。
她不由想起上一辈子苏昀中坠楼而亡,手伸着,手肘稍弯,是要拥抱的姿势。
即使是生命的尽头,孩子贪恋的,不过是妈妈的怀抱。
兰舟用力捂住胸口,忽感钝痛。
她终于想起她为什么被送去道观了。
在她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