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拧眉抬起眼,看进他的眼睛。
心跳声怦然。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脚步声和笑声,Guddy和爱顿不知道说什么,说得哈哈大笑。爱顿小跑过来,熟稔地搂过陆野肩膀,说出那个烂透了的笑话。
看到他们两个笑在一起,陆野曾经神祇般的光环碎为一地齑粉。
林栖在心里叹了口气。
陆野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只看到她逐渐轻蔑的眼神。
方知小心翼翼为她守护的秘密,在她心里早已不值一提。
这一程,他终究是落了下风。
Guddy看到两人都在这里,忍不住为徒弟抱不平,拍了拍陆野肩膀,“知道你是为滢姐平气,但又是说要炒人,又是把人家林栖的歌说得那么不行,有点过分了吧,她那歌真不错,本来还有的谈的,这下彻底泡汤了——”
“我说,”Guddy忽然想到什么,眼珠一转,上下打量陆野,“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陆野脸色霎时变得紧绷。
Guddy乜斜他一眼,“你截胡,想自己收了唱。”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神经病吧!”陆野音量不自然地拔高,夸张地大笑着走开。
Guddy追在身后不依不饶,“你才神经病,被我说中了吧!你发誓不想?”
“想唱我是狗!”陆野把Guddy甩开,大步往录音棚走。
小号的事已然落了下风,再让林栖看出我的欣赏,她会用这个欺负死我。
.
林栖不在这个项目成员内,他们录歌没有她的事,但是Guddy还是把徒弟留下来,让她从旁学习,多长见识。
林栖果真有所识。
她很快见识到师傅的两幅脸孔。
犹记得陆野上次来工作室录制《锋芒》的时候,两人日夜不休地探讨博弈,互不相让,让人热血沸腾。
这次却是和气生财,气氛松散而融洽。
陆野:“唱得不错,是不是?”
Guddy:“爱顿可以的,处理得非常好。”
陆野:“简直太棒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爱顿没有感情的夸夸,让林栖及其不适。
她干脆丢下耳机,从调音台退坐到沙发一角,插上自己的耳机看谱,谱子上写着歌名《燥》,作曲一看就是陆野的风格,只是歌词一言难尽。
耳机里的歌单雷打不动是陆野的歌,一首一首,刻录着林栖从前的时光。
乐队时期的《Butterfly》,是她梳着学生头,夜夜伏案做卷子时的苦闷。
《微光》是她考上大学,第一次听他现场的悸动,唱这首歌时,他还戴着和她涂鸦一样的蓝麻小山装饰。
出道后的第一首《星》,是她在大学校园跑圈时,想要再努力一点,离那颗星星再近一点的祈愿。
沉寂后的《无眠》,是除夕夜在烟花下偶遇的秘密。
历尽千帆后的《锋芒》,是一同在录音室废寝忘食,悄悄埋下和偶像一样孤注一掷的作音乐的愿望。
往后就再也没有了陆野的歌,年岁的记录缺少了刻度,日子变得匆匆,那些本应铭记的,都模糊了。
想到这里时,眼前蓦地出现一个耳机,是陆野递过来的。
“有了个出版,要不要听?”陆野问她。
林栖犹豫着将耳机罩在头上,第一句就是爱顿的高音——
“我燥,穿破这黑夜,刺破这苍穹谁有我野。”
听得林栖一个激灵。
爱顿唱功不俗,尤其擅长高音,当年凭借碾碎一切的高音,在网红这条赛道上杀出一条血路。
陆野则更擅长中低音区,自成一种沉郁悲伤的风格。
他们在两个音区各唱各的,就像在唱两首歌。
他和爱顿一人谱曲,一人作词。曲像血脉愤张的心脏,压抑而疯狂,沉闷地鼓胀。词像没有遮拦的嘴巴,擅长直给,臭烂而嚣张。
凑在一起就像是嫁接失败的植物,生长得奇形怪状。
还没听完,林栖忍不住抬眸看了陆野一眼。
陆野不用一秒,就从她那一眼里,看出失望,怨埋,甚至是愤怒。
他可以忽略的,或者假装没看出来,但是他们神交已久,他太懂了,根本没法忽视,哪怕是她轻微的一个眼神。
视线相触了很短的一瞬,陆野挑了挑眉,将耳机从林栖头上摘下来,搁在控制台上,关闭了音源,独自走出录音棚。
没走出多远,爱顿迎面走来,许是刚抽了烟,一开口,呛人的气味扑鼻。
“野哥,怎么样,还满意吗?我可以再录几遍,我的音儿还能再亮点。”
陆野望着他,居然词穷。
“辛苦了,休息一下再说。”他打发走了爱顿,整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来往的工作人员看到老板的样子,不敢上前打招呼,识相地绕远路避开。
不管怎么样,爱顿的唱功是没的说的,他不是一个只会哗众取宠的网红流量。
想来想去,只有这么安慰自己。
忽然,一阵栀子花香悄无声息地侵袭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野讨厌香水味,蹙眉抬头,却看到林栖站在面前,眉眼渐渐展平。
没想到总是一言不合就逃跑的林同学,这回居然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