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后院
徐旸清手捧一卷明黄圣旨,窗棂吹来的风拂过他额发,羽睫微动,他缓缓抬起头,犹疑不定辨认面前两人。
“你们真的是宫里来的?”
左边的宦臣亮出金龙御令,“徐公子无需过虑,过两日徐尚书大赦的文书就会昭告天下,徐公子如今已是自由身,随时可以回尚书府去。”
这一枚金龙御令徐旸清识得,天下间尚无人敢作假。
徐旸清跪倒在长阶上,长发逶地,泪水从薄白的脸颊滑落,“爹,我徐家终于沉冤昭雪,你知道吗?”
本该鲜衣怒马,一展抱负的青年才俊,无端被折翼,受尽欺凌,真是不容易啊。
站在门边的阮茸无声叹息。
六六忙将人扶起,嘴角再努力都抑制不住激动的笑容,“公子,公子很快就能与大人团聚了。”
徐旸清笑着点点头,任凭泪水落下。
两位宦臣见此,“日宫中事忙,我等就先告辞。”
“两位大人慢走。”阮茸往二人手里塞些银。
待将人送走,他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看来这个皇帝还能抢救一下。
许是为了结交新贵,方才的宦官透露一则宫中要闻。
皇帝回宫后,将一封弹劾贪污奏折交由穆亲王处理,穆亲王面上答应下来,私底下托人找个替死鬼,只因那位官员是他亲王府一党。
此事被暗卫传到皇帝耳中,皇帝震怒,令穆亲王罚俸一年,严办那名贪污官员。
下朝时,皇帝突发慈父之心,寻了间隙去见关押在天牢的前太子。
隔日皇帝在大殿上赞誉太子牢狱之中仍为自己抄经祈福,勤学苦读,忧心国家社稷,恰逢边境有外敌入侵,正是用人之际,特给他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又以差不多的理由复用兵部尚书徐彰。
这波风吹得瞎子都能闻出味儿来,朝中是要大翻天。
“听说那日宣和广场江少爷被皇帝单独约见,不知此事……”徐旸清再聪明也无法将朝堂的事跟一个商户之子联系到一起,是以询问到一半自觉可笑,没再继续说。
阮茸只需要管好徐旸清全须全尾从江宅出去就行,别的无所谓。
他故作未听见,道:“徐公子安心回府,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差遣。”
六六看过他从前欺负自家公子的样子,心里窝着团气,纵然这浪荡子已经心有所属。
一笑泯恩仇这种胸襟,他六六是没有的。
“公子,尚书府如今定是杂草丛生,既然江公子这么说,不如请江公子到咱府上帮忙割草?”
阮茸:“?”
“别胡闹。”徐旸清感念天恩,不愿与人为难,“多谢江少美意,就此别过。”
徐旸清归心似箭全写在脸上。
阮茸怕节外生枝,稳妥起见,“不如多住几日,待尚书大人赦令出来,两位再回去。”
“怎么?你舍不得?”淡漠的嗓音像能划破冰川的利刃。
徐旸清朝说话之人望去。
轮椅上的男人有着一双黑入深渊的眼睛,怎么看都只有冷漠和危险。
这种人,怎么会看上江茸?
徐旸摇头,淡然拒绝:“不了,我今日便回去,得赶紧把尚书府收拾出来,给父亲接风。”
阮茸没再留人,仔细派人护送他们主仆,甚至使了六个人去帮忙打理俯宅。
直到听见【怒气值:+10】,才知道林冀又又又又又生气了。
现如今阮茸已经从分析大反派为什么会生气,直接进入到怎么哄好的模式。
他抬手招来阿横,“把上京城最好吃的馒头都给我买来。”
阿横:“少爷,据说仙船上有提供饭菜。”
阮茸翻个白眼:“谁说我是在准备路上的干粮?”
阿横:“啊?”
阮茸懒得和他多说,问起另外一件事:“那个球你找到了吗?”
阿横想到这个就埋汰:“没有,湖里的水都抽干了,下去的都糊成泥人儿,啥也没找到。”
“哎。”
猫猫叹气,哄人不易。
距离宣和联招过去六日,该带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屋内一箱箱全都是赵氏新备的。
阮茸:“其实不必麻烦,拿旧物就好。”
身旁的赵氏道:“旧物放家里,你回来就能用。”
阮茸喉咙堵塞,眼眶酸胀。
若是她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该如何伤心?
——罢了,如果自己替铲屎官报完仇,命还在,就回来当她儿子。
赵蓉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光看他模样就觉得很伤感,本待要逗趣几句。
下人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张家的人他们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