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甜和谷唯成了朋友。谷唯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现场对陈梓甜表达心声。他喜欢用纸笔与陈梓甜进行真诚的沟通。萧筠觉得这个孩子很奇怪,见面时像个闷罐子,写信时倒是说个没完。内容之丰富让她怀疑信是不是出自那个孩子的手,喜怒哀乐大事小情没有不说的。最多的一封信,得有二十多页纸,用萧筠的话说就是:“估计那孩子把每天写的日记当信件给我们甜甜欣赏了。”
信纸上时常有水印,萧筠分析,一定是这孩子写信的过程中,又掉了几颗金豆子。萧筠建议陈梓甜多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陈梓甜按她说的做了,只是每次都会带上谷唯。
陈梓甜对谷唯的态度感染到了一些小朋友,让愿意和谷唯玩的人变得多了些。但由于他表现的很内向,所以陈梓甜不在时大多情况下谷唯还是孤身一人。
萧筠怀孕后,陈梓甜便没再去过福利院,但萧筠偶尔会让她同谷唯通会电话。
当陈梓甜想到意大利老板要收养中国孩子时,她想到了谷唯。想像也随之落地生根,她对谷唯在意大利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因为萧筠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按照约定时间打过去时,谷唯已在公用电话旁等着了。陈梓甜告诉谷唯意大利的老板想要让她做女儿,把她带去意大利,但她不想去。她想问问谷唯愿不愿意做他们的儿子,跟着他们去意大利。如果他同意的话,就让小姨告诉他们谷唯愿意跟他们走。谷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陈梓甜以为他不想去。便告诉他,先想想也可以。快要挂电话时,谷唯问她:“如果我去了,还能看到你吗?”陈梓甜说不知道,意大利很远很远,得坐飞机。不过她马上又想到,老板偶尔会到中国来,谷唯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到时候就能见面了。她接着提到老板有电脑,他们可以通过电脑写信。她的小姨有时候就是通过电脑写信的。到时候他们可以天天写信。谷唯好像已经身处意大利般,问自己不会用电脑写信怎么办?陈梓甜告诉他不要担心,她也没用电脑写过信,他们可以一起学,看看谁更聪明,能够先学会。谷唯开始兴奋起来。他同意去意大利,并说自己每天都会给陈梓甜写信。
萧筠听着外甥女的聊天内容,大概猜出了电话那头谷唯的反应。孩子就是孩子,天真是这个年龄特有的。萧筠已经在想之后拿什么去平衡谷唯被拒绝后的心理。
电话挂断后,陈梓甜便让坐在前面的萧筠告诉老板谷唯愿意去意大利。
萧筠答应会约老板面谈。但陈梓甜却不停的催促她,要求她先打电话确认,万一老板没空就可以先在电话里说了。
看着外甥女那个兴奋劲,萧筠真不忍心看她之后失落的样子。她再次提醒外甥女,做好他们不接受谷唯的准备。陈梓甜随口说了句知道了,便又催了起来。没办法,萧筠便联系翻译并约好了时间。由于老板在其它城市,最快后天回来,于是约了后天晚上一起吃晚饭。
当天包间内有萧筠和老板夫妻及翻译四人。用餐快要结束时,萧筠真诚的告诉他们,孩子是家里的老人带大的,姐姐姐夫去世后,孩子成了他们的情感寄托,老人舍不得让孩子离开身边。老人很高兴老板能够喜欢自己的外孙女,但是很抱歉辜负了老板夫妻的好意。萧筠注意到翻译的过程中,老板娘脸上露出的失望之情。萧筠不太明白,她哪来的信心认为能够带走外甥女,或者是故意露出的失望之情?
夫妻二人告诉萧筠,他们很喜欢陈梓甜,为不能参与她的成长而感到遗憾。翻译告诉萧筠,夫妻二人见过孩子后,特别喜欢孩子,尤其是老板娘,她认为陈梓甜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女儿。这两天还为陈梓甜起了个意大利名字。他们本计划多呆段时间,先带孩子游山玩水,等培养出感情后,再带孩子离开。
萧筠无奈的笑了笑。她再次感谢了夫妻俩对外甥女的喜爱之情,表示以后有机会会带外甥女看望他们。
对于谷唯的事,萧筠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老板娘显然钟情外甥女,她似乎还想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被老板阻止了。
萧筠认为此时提谷唯的事,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但既然答应外甥女了,行不行的都得先提一嘴吧!
她先问的翻译:“你说老板介不介意领养一个中国男孩?”
翻译吃了一惊:“啊!怎么又多个男孩?”
“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
“这个,得问他们了。不过孩子能说换就换吗?”翻译充实了好奇。
“要不然你先帮我问问他们接不接受男孩?”
“可以!”翻译欲言又止,于是看向夫妻俩用另一种语言重复了萧筠的问题。夫妻俩同样感到吃惊。不过老板还是不失礼貌的问起了男孩的情况。萧筠按她们遇到谷唯时间顺序讲述了一遍,讲述的过程中,把谷唯信中的内容也补充了进来。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童年是可悲的。几人也不掩饰对谷唯的同情。但夫妻二人还是拒绝了,老板娘说自己只想领养个女孩。暂时不考虑男孩。
萧筠完全理解他们的做法,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回到家后,天色已晚。萧老太正在用手洗着衣服,老萧在卧室看电视。外甥女兴奋地把小姨拉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陈梓甜迫不及待的问萧筠结果。萧筠把手搭在外甥女的肩上,虽然不想让外甥女失望,但冷水还是要泼的。两人坐到床上后萧筠说道:“小姨前天让你做好他们不收养谷唯的心理准备你做好没有?他们家里有个男孩了,所以他们不想再要儿子了。”看到陈梓甜嘴角的弧度转了向,萧筠便继续说道:“其实谷唯不去也好,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又那么大,到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问题。以他的性格可能很难解决。”
萧筠的话没起任何作用,因为陈梓甜认为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语言不通可以学,文化有差异也可以去适应。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说,是不是他们说不领养谷唯你就不提了?是不是没有求他们?”陈梓甜嘟嘴质问道。
“大小姐,咱得讲道理是不是?我说了,人家也知道这件事了,必定要养谷唯的不是我们,我不能动动嘴人家就得花钱花心思的多养一个人吧?这是咱想强加就能决定的事吗?还有,你想让我怎么求他们?总不能让我给他们跪下吧?”
“那他们为什么不答应?”
“人家就不想养他,怎么答应?”
“他们明明想把我带走?”
“必定你是女孩,他们想要个女儿。”
“他们明明还想领养几个孩子,一定是你不用心。”
“咱还讲不讲理了?他们又不是小朋友,哄哄就行了,你想啊,如果你想要个苹果,别人非要给个花生,你接受吗?”
“我饿了吃什么都行。”
萧筠被她气笑了:“你是饿了,但别人不饿啊!”
“不饿怎么会要吃的?”
“不饿就不能吃东西了?你看你姥姥,吃完饭不是还会继续吃点东西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儿不一样?”
“你好好说,真诚点他们一定会同意!”
“陈梓甜,我发现你学会胡搅蛮缠了,咱们是不是说好不抱希望的?”萧筠虽然嘴上责备外甥女,但却觉得外甥女很搞笑很可爱,难得使小性子埋怨一次,她还挺享受这个过程的。
“你肯定没用心。”
“那你就冤枉我了,你小姨我,可是辛苦的带着小宝厚着脸皮开口让人家把谷唯带走的,可人家不同意啊!”萧筠习惯称腹中的胎儿为小宝了。
“耐心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啊?好了,好了,谷唯那边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带着礼物当面跟他说清楚,.......”
门开了,洗完衣服的萧老太问道:“怎么说的?”
“他们理解,说欢迎咱们带着甜甜到意大利玩。”
“没生气吧?”
“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就好,我跟你爸说声。甜甜早点睡啊!”说着萧老太便关门离开了。
“赶紧睡吧!我累了。”
陈梓甜嘟嘴道:“我先帮你捏一捏。”说着便爬上床跪在上面为萧筠捏起了肩膀。
“不需要担心谷唯,如果他失望的话,小姨一定有办法让他高兴的。这两天说不定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发现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呢?”
“小姨,谷唯太可怜了,他说过他不喜欢那里。”
“他没你想的那么可怜,起码他有住的地方,有饭吃,能受到教育。小孩子想问题要简单,不能钻细节,十天中,可能只有一天是不开心的,咱们不能以偏概全,认为他每天都不开心。就算他每天都不开心,也不能醒来后的就不开心吧?就算他一天有一小时不开心,难道剩下的时间也不开心吗?就算那一个小时的时间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又会影响多久?如果会影响一天,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如果自己有问题,估计到哪儿都不会开心。还有,别人都开心,就他不开心,你想想是他的问题?帮我按按腿。”萧筠把脚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你不是总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吗?好好分析分析,他在这里是不是更好?想想小姨说的对不对.....”萧筠对外甥女进行一番引导后,外甥女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小姨,要不然明天再给谷唯打个电话,我想先告诉他。”
“行啊!明天咱还是出去打电话。早点睡吧!”
萧筠站起身来,陈梓甜摸摸腹中的小宝,轻轻的抱住小姨,微笑说道:“小姨,对不起!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姨!”
“那是,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外甥女呢!赶紧睡吧!”萧筠心里暖暖的,关门后便去了父母房间。
她们是在买完东西坐到车内后打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谷唯像换了个人般,有了正常孩子该有的表现。还没等陈梓甜告诉他,他便开始了话痨模式,这种反常也许是因为担心失去机会,也许是因为真的相信自己会被带走。言语中透露着对去往意大利的美好向往,讲述着他们两个以后的沟通方式。谷唯的未来很简单,他没有其它要求,只要能经常跟陈梓甜聊天就好了,能见面当然最好。
“要学会倾听!”这是陈梓甜经常听到的家人对自己的提醒,大多数情况下,她会先听别人把话讲完。这次也不例外。但有时选择倾听未必是明智的,陈梓甜很内疚,她鼓足勇气向谷唯说了:“对不起!”。告知了他不能去意大利的事。她想安慰谷唯,但刚说几句,便听到谷唯在电话里喊道:“你是个骗子!”于是电话被挂断了。
他的话伤了陈梓甜的心,萧筠转头看着眼含热泪的陈梓甜说道:“没关系!他只是一时不能接爱,过几天就好了,咱们哪天去给他选个礼物,收到后他准会开心的。”
那天回到家后的陈梓甜大多数时间都处于失落的状态中。姥姥问起女儿才知道谷唯的事。姥姥认为老板夫妻是奔着外孙女来的,不可能带走谷唯。她想跟外孙女讲一讲,安慰安慰她的外孙女。但被萧筠阻止了,以她对萧老太的了解,这个姥姥可能会在外甥女面前贬低谷唯。这可能只会适得其反,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调整心态好了。
萧筠没想到的是,陈梓甜一早起来便跑到了自己房间,要求萧筠带她去见老板夫妻二人。
“打住,人家都已经拒绝了,你去找人家干嘛?”萧筠果断的拒绝了。她不明白陈梓甜怎么会突然这么固执,居然到了想要强加于人的地步。她接着说道:“养孩子不是他们点个头就解决的事,他们需要花费很多钱培养他,需要付出很多精力关心照顾他。就像我们一家人照顾你一样。谁有权力要求我们领养一个陌生的小朋友吗?没有,谁都没有这个权力。小姨知道你想帮谷唯,但你的帮助不应该成为别人的负担。”
“你说的不对,他们本来就想领养孩子,谷唯对他们不是负担。他们又没见过谷唯,怎么知道不喜欢?”
“就算你说的对,他们想要的也是女孩,不是男孩。”
“你说过,他们想养几个孩子,他们见过谷唯后肯定会愿意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