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昆澜未必有多喜欢云止,昆澜只是愧疚没能及时察觉云止被“夺舍”,结契是云止“清醒时”的强烈诉求,昆澜更像是弥补亏欠,让自己感到心安。
她要让昆澜知道,昆澜并不亏欠她什么,她也不想亏欠昆澜什么。
昆澜觉得今日的云止客气到有些反常。
云止是魔宫的主人,来到自己的寝殿,还要先征求她这个修仙者的同意,其次是对她说谢谢招待这种奇怪的话。
这些疏离的表现让昆澜内心有些慌乱,尤其是云止回答问题前眼神还闪躲了一下,不习惯魔宫的环境多半不是真话。
云止对她心存戒备?
这种假设不成立,应该是云止被魔主对修仙者的忌惮与防备所干扰,云止又那么好强,不愿在师尊面前展露暗面的痛苦。
昆澜把云止揽在怀里,说:
“云止,我对情感变化的察觉没那么敏锐,我只能模糊的感受到,你偶尔的状态有些抽离。我的提问应该让你联想到了一些痛苦,你是魔主,我是人族,我们在一起肯定会受到一些非议,我可以辞去宗主之位,但你刚回归魔主的位置,不可能抛下责任不顾,你承受的远远比我沉重,我没能将心比心考虑你的处境,你的痛苦有一部分是因为想着如何保全我吧?”
昆澜在学着以一种很笨拙的方式讨好她,其实昆澜不应该讨好她的,昆澜迟早会发现,一切的付出都是多么可笑。
云止从昆澜的怀中挣脱出来,用牙齿扯裂干枯的嘴皮,血丝从唇肉中渗出来,这仅有的红色被云止抿于双唇之间,像抿胭脂一样,染红了唇瓣。
“我的气色很好。昆澜,你无需为我舍弃什么,你从我这儿得到爱很少,要是因为爱我而失去什么,这对你不公平。”
话说的越多,越让云止感到痛苦,昆澜看着云止宁愿咬破下唇也不愿承认痛苦,心中有一种悲戚和愤怒交织的感觉。
“云止,你为什么喜欢妄下定论,觉得我从你那儿得到的爱很少?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我要的不是公平,而是在你身边。”
昆澜觉得云止戴上了一层假面,而这张假面最碍眼的地方在于那张伤人伤已的红唇。昆澜一直觉得自己不会表达,可真正不会表达的是云止。
她要教会云止用对表达。
于是她亲上的云止的唇。
她亲上了与水润、甜蜜、动情这些字眼完全无关的双唇,云止的双唇枯裂、苦涩、倔强,可又那么的顺从。
云止是很渴望爱的,云止渴望了太久但太久没能得到,所以她快忘了自己渴望爱,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早一步识别到这种渴望。
昆澜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用云止嘴上的血来润红自己的唇。
只看嘴唇来分辨气色,她会和云止拥有一样的好气色。
沾上云止的血,让昆澜从唇部到面部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像被麻醉一样,头部开始有些眩晕,心跳的节拍逐渐放慢。
昆澜开始觉得指尖有些发麻。
云止被昆澜强吻的那一刻,从未想到过昆澜可以从她这里“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她闭着眼去感知她投射出的爱,感知到的是一片荒芜。
昆澜就算得到很多很多的爱,那也是从济世宗云止那里得到的爱,昆澜亲的这张脸,是云止的脸。
她的头不在这里,在长生门的封棺之中。如果她此刻以原身出现在昆澜面前,昆澜绝对不会有亲吻这种念头。
她的梦魇是对现实的担忧,梦魇里她想象不到昆澜接受她的场景,是因为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种场景。
与昆澜相处越久,她就越猜忌昆澜的爱,一份爱被审视被批判被揪出不够纯不够真的地方,无异于对爱的践踏。
她对昆澜没那么爱,也没那么恨,终结这段关系,是一件可以轻易决定的事。
云止睁开了眼,把昆澜推开时,看到昆澜的嘴唇变得黑紫,身体也有些瘫软,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她没有告诉昆澜,自从炼化了噬魂钉,她体内都是有毒的魔血。
强吻是有代价的,昆澜亲吻流血的她相当于在服毒。
昆澜吻的很细致,很温柔,她唇上的伤口被吻到顺利止血了。
云止看着晕乎乎的昆澜,把她抱在怀里,主动吻上了她的唇,那一对肿肿的,丑丑的唇。
第一次献吻,竟然是这种场景,云止觉得有些荒谬,但还是吻了,因为魔毒扩散到昆澜的体内,她不得不吻的更深去吸附那些魔毒。
嘴皮上一点点血释放的魔毒并不算多,吸附毒素只需要一小会儿时间,云止吻到最后只是觉得昆澜很好亲,很柔软,想吻的更久一些。
昆澜只是有轻微的中毒症状,运功调息片刻就能恢复。当云止吻上她的瞬间,她有一种云止总算开了情窍的欣慰,又因为一时紧张而忘记了呼吸。
她屏息了半刻钟,云止还是没有吻够,她也顾不及云止的想法,像受热膨胀的糖浆从云止的蜜罐中逃逸出来,她说了一句:
“等我换气,我快窒息了。”
说完开始大口的呼吸。
云止看到昆澜的眼睛被亲到泪汪汪的,又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意乱情迷。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刚下定决心要与昆澜分开,不能被一时的失控扰乱节奏。
云止没有任何铺垫的说:“昆澜,你送给我很多珍贵的东西,我也不是一毛不拔,今日要送你一样东西。”
见到昆澜之前,她是想把它当做一份证明她与昆澜伉俪情深的定情信物送出去。
现在她不想扮演什么伉俪情深了,它可以被当做一种补偿送出去。
云止从袖内取出一枚金戒指,戴在昆澜的左手食指上,说:
“这是两界通行戒,是可以自由穿行于魔界和修仙界的传送戒,能启用六十次,每天一去一回,够用一个月。”
昆澜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戒指中央有一枚绿色的种子,看上去像是要随时萌发的希望一样。
“云止,你给我的自由真是宽广。如果我明里暗里收集魔族的情报,你不怕我用它去通风报信吗?”
昆澜感觉这一刻的云止离自己格外远。
云止不是在给她自由,而是把两界当做一个广阔的放逐之地,放逐的边界不是修仙界与魔界的边界线,而是云止的心。
“只有传送戒不够,你还缺一样东西。”云止将没收的宗主玉佩还给了昆澜,笑着说:
“我对你,抱有绝对的信任。”
昆澜说:“真好。”
她倒转了时空,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昆澜觉得云止像一颗顽石,她想里里外外把云止看一遍,云止拥有情窍难道她妄想出来的幻觉?
昆澜看到云止的腰间挂着一枚金色的沙漏,里面的流沙飞快的流逝着。
“云止,与我相处需要用沙漏来计时吗?”深受打击的昆澜开始口不择言。
云止低头看向沙漏,发现沙漏的流速明显加快。
天外来客提到过,当外界对沙漏所观测的生命有杀意时,沙漏的流沙速度会加快。
可能是现在,可能是未来,昆澜会对她萌生杀意?
这种危机感反倒让云止觉得合情合理。
为安抚昆澜的失落,云止撒谎道:“这枚沙漏是我心动的证明,沙子流动越快,证明我越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