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殿。
卞持盈坐在条案后,手上动作不停,朱批的折子堆得高高的。
“你怎么看?”她突然开口。
条案后站着一人,着雪衣,眉目如霜,正是容拂。
他思忖片刻后,慢吞吞道:“陛下心里应当是早有答案,但无奈牵绊太多,致使陛下不能冷静下来。”
卞持盈执笔的手一顿,她眉目染上两分烦躁,接着,她将手里的笔放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的确已经有答案了,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但是……如容拂所说,她的确被牵绊得太多。
突然身后伸来一双手,替她松泛紧绷的肩颈。
卞持盈睁开眼,看着案上的奏折,她透过折子上的字,仿佛看见了很多,很多人、很多事。
“陛下不必纠结。”容拂替她揉着肩膀,徐徐道:“既然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何不就这样等事情发生呢?陛下自己也知道,您安排的一切是最妥当的。”
卞持盈往后一靠,她盯着前边儿的屏风,一脸若有所思。
容拂见她不说话,便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是专心致志地替她揉着肩膀,试图驱散她的疲乏。
不知过了许久,卞持盈垂下眼眸,语气淡淡:“你那边,进展如何?”
容拂站在一侧,恭敬开口:“一切顺利。”
“我有事交代你去做。”卞持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沓册子递给他:“你看了就知道了。”
容拂接过,将册子展开阅尽后,神色惊讶地看向卞持盈:“陛下……这……”
卞持盈抬手制止他的话:“好了,不必声张,你只需将事情办妥即刻。”
容拂收好册子:“臣明白。”
卞持盈目光落在他脸上,想起近日种种,挑眉问:“最近应该有不少人明里暗里为难你,你怎么想?”
容拂淡淡一笑:“只是为难而已。”
那册子上的内容,和容拂也有关系。
卞持盈知道他的来意,所以让他没必要再伪装了。
“等事了之后,你准备做些什么?”冷静过后,卞持盈眼底一片清明,她提笔继续批折子。
容拂默然片刻,轻轻开口:“上次陛下让我去学的东西,我已经学会了。”
卞持盈一愣,她再度放下笔,转头看他:“……你想好了?即便事了,你也决定了?”
容拂颔首:“是。”
他沉默片刻,又继续道:“陛下不必担心,我不会重蹈前人覆辙,会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卞持盈:“那你所求什么?”
容拂:“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温饱和平稳,求一方清静之地,慢度余生。”
“来我身边求清静?”卞持盈似笑非笑盯着他看:“你莫不是糊涂了。”
“不糊涂。”容拂抬眸,与她对视,清冷的眼眸在此刻显得温和:“先前我说倾慕陛下,此言为实,陛下乃一国之君,治理有方,身边自然是清静之地。”
卞持盈支着脑袋,指尖轻点,听她慢慢悠悠问:“倘使我不收你,你当如何?”
容拂目光不避:“辞官入山,终不入世。”
“为何一开始不入山?”
“因为有倾慕之人,所以仍想留世。”
卞持盈放下手:“我知道了。”
“你……”她本想应下容拂的倾慕之意,这时,迟月疾步进了殿来,神色有些不太好。
“陛下,弥大人情况有些糟糕。”
卞持盈赶到时,弥深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太医:“弥大人气急攻心,致使伤情复发,再起高热,眼下已经稳住伤情了,若是后面再起高热,恐怕性命垂危,即便救回,也会落下病根。”
太医走后,卞持盈坐在榻边,看着沉默不语的弥深,问他:“是听说容拂去了青鸾殿?”
弥深转过头脑袋去,不欲搭理她。
卞持盈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和脖颈,想起容拂的那些话,一时有些失神。
“只是公事。”她语气是罕见的温柔:“你别在意,迟月她们都在。”
弥深这才扭头看她,眼中湿润一片:“真的吗?”
卞持盈:“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她们。”
弥深并没有因这话而高兴起来,反而脸色更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卞持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耐心询问:“可是又难受起来了?”
弥深摇摇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呢?”卞持盈今日好像格外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