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陆聿莲上朝前交代过,午时回府用饭,柳山山很早就着人准备。
师砚芝一早喝完药,又犯起困,便去外院走了几圈。
不知不觉走到昨夜陆聿莲抚琴的亭台,慢慢坐下。
石桌上没有琴,她的手放上去,仿若触动琴弦,指腹微刺。
元意带着邵绾到院门口时,见她正在亭内一脸好奇地观察石桌。
邵绾的眉低压着,问道:“她在干什么?”
元意想了想,很快明了:“昨夜陆大人在此抚琴。”
邵绾懂了,眉却压的更低,脸色不大好看,“那这脉,诊是不诊?”
元意说:“诊,当然诊。邵医师稍候,我去找女君。”
邵绾点一点头。
整座府里到处弥漫着喜色,这方僻静的院落残留着旁人的喜乐,她出神地看向院内的石榴树,榴花开的很好。
可未免开的太好了。
甚至吵到了她的眼睛。
她将头仰起,看到天上干净到一片云都没有。
没多时,师砚芝和元意一道回来。
邵绾退开几步,表情冷淡。
因为前情,师砚芝并不诧异。
进屋后,如昨日一样先诊脉。
邵绾紧抿着唇,摸清脉息,很容易发现她心中郁结之气散了许多。
“回元丹吃过了吗?”
她突然一问,师砚芝差点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才回道:“我不知该怎么吃。”
邵绾冷冷道:“张嘴喂进去,再咽下去,很难吗?”
师砚芝道:“……不难。”
她虽懂些药理,但在邵绾跟前无异于班门弄斧。
邵绾开的方子她看过,担心两者药性相冲,便只喝了药,打算今日再询问回元丹一事。
邵绾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刻意刺两句罢了。无声很久,她像妥协似的,“午食后吃。”
走的时候,她交代了句:“好好修养。”
师砚芝道了声谢,准备送她出府,但邵绾回绝了,“别在太阳底下走动太久。”
她出了府门,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回到邵氏医馆,祖母已在门口等她,她眼眶骤热,跑过去躲在祖母怀里,轻声说:“她把我忘了。”
祖母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别伤心,治好她以后,我们回大荔。”
***
午时,陆聿莲回府,带来圣上的赏赐。
赏赐堆满屋子,书案、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换新。
师砚芝对当今圣上的了解并不多,只是按照常理来说,圣上对她应该又厌又恨才对。毕竟她此前一直为长公主和摄政王殿下做事。
而长公主与摄政王又都对皇位虎视眈眈。
想来这些赏赐都是为了顾全陆聿莲。
虽说未曾读过书,但对于人情世故她也稍微懂一些,昨晚的婚宴一定让昱京许多人难以入眠。
陆相估计更招恨了。
就算证明御史不是她所杀,可真凶一天没抓到,她依旧洗不清冤屈。
大约人只有到了将死时刻才会醒悟。
从前她为报答阁主的恩情而活,现在则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不论长公主还是摄政王,甚至于阁主,都是过往。
陆聿莲躺在窗下的椅子上,背后靠着一个软垫,臂弯里还压着一个。
软垫上有绣鹤图案,金线在光影映照中闪出光华,她抬手拨弄小几上的薰炉,问元意说:“邵医师今早来过了吗?”
元意回道:“来过了,还给女君留了回元丹。”
师砚芝在屏风后换装束,元芙拆了她的发髻,帮她挽了一个不妨碍行动的髻。
陆聿莲微微起身,手臂撑在软垫上,朝屏风那边看了眼。
屏风上绘着栩栩如生的鹤群,透过屏风,那道清幽的身影更加朦胧。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元意道:“不过……邵医师好像认得女君,和女君说话的时候……”
总堵着气。
陆聿莲默声片刻,突然嗤笑,“管她作甚。”
元意感到困惑。
她还以为善待医师是世人的共识,毕竟命都在人家手上。
她们陆大人真是不走寻常路。
元芙望着镜中的人,眉若远黛,鼻额俊挺,双眸清澈,这样的相貌,如果不是一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定会以为她是京中贵女。
师砚芝许久没听到她出声,有些不安:“哪里不对吗?”
元芙回神,急忙扶着她起身:“不是不是,我是看女君太美,看呆了。”
师砚芝道:“……”
她以前没听过这种赞赏。
阁主只会夸她砍人的刀法。
等她走到屏风外时,窗下坐着的陆聿莲正好看过来。
清风吹过,薰炉中香烟袅袅,陆大人呆怔一会儿,目光愈发晦暗。
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你今日身子好些没?”